把季瓷送回了家里，乔祺和魏霜岚又坐在后头两两无言。

　　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飞掠而去，霓虹灯铺满眼底。外头天很黑，车里面的窗户就成了一面镜子，魏霜岚侧过头，可以看见玻璃上倒映的乔祺的脸，心里有一块骤然软下来。

　　他看着乔祺流光溢彩的眼睛，盘旋在嘴边很久，却始终不敢唐突叫出来的名字，轻而易举冲破了那层阻碍。他说：“乔祺。”

　　“嗯？”乔祺立即回道。

　　乔祺不知道因为自己懵懂答应了一声，魏霜岚就开心得在心里乐开了花，小魏总对于和乔祺谈恋爱这件事格外幼稚，恨不得每天24小时扒在乔祺耳边叫他的名字，好确认这个人真在身边。

　　乔祺缓慢地回过头来。他靠在车窗上太久，脖子有些僵硬，于是这个扭头的动作就有点儿像歪头的小动物。

　　魏霜岚看出乔祺的心不在焉，他伸过去想揽住乔祺的手顿住，道：“在想乐团的事儿？”

　　乔祺疑惑魏霜岚怎么知道，自己明明也没和他说过今天考核，又扫了一眼魏霜岚，仰头靠在椅背上，答道：“唉，是啊。”

　　乔祺这一唉声叹气不要紧，可把魏霜岚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往日里魏霜岚想和乔祺解释什么事，都觉着自己没有立场，可现在乔祺和他已经是这种关系，魏霜岚再严实的嘴也打开了，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好能看着乔祺。可乔祺却将脑袋后仰，脖子“咯啦”一声，乔祺舒服得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听得魏霜岚更急了，他看不清乔祺的表情，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乔祺雪白脖颈上小巧的喉结，还有那双大眼睛上蝴蝶翅膀般翘起的睫毛。平时上扬的唇角，不知道是因为角度问题，还是乔祺的心情问题，看起来像紧紧抿着下弯的。

　　魏霜岚可无瑕再欣赏恋人的相貌，对着员工不苟言笑的小魏总甚至有些急慌，克制着自己保持语气的沉稳和话里头的逻辑性，道：“魏氏集团不会收购A市交响乐团。”

　　先亮明观点，安抚老婆的心。魏霜岚想。

　　果不其然，乔祺“啊”了一声，可算是看魏霜岚一眼。看着他弓着身子凑在自己面前，乔祺点了点头，把他推回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正想是要靠魏霜岚身上缓解一下这一天的疲累，还是再仰回去望望这辆劳斯莱斯的车顶，魏霜岚却掰过乔祺的小脸，让乔祺对着自己。

　　乔祺疑惑不解，脑子反应过来魏霜岚刚刚说的话，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我只是……”

　　魏霜岚原本听见乔祺说相信自己，已经放下心来，结果听见后头还有个转折，赶紧接着说：“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要拓展文艺领域的事情，开出一条新线来，将一个商业化交响乐团带到国外去，但这个乐团绝对不会是去打压收购一个现成的乐团，更何况你们乐团是政府出资的，我是商人，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是你让方霓给季瓷传的话？”乔祺眨眨眼。

　　“所以……嗯？是。”魏霜岚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不等乔祺说什么，魏霜岚继续说，“之前你来找我的那天，还记得吗？那天是查出来资金问题，完善之后方案又泄露出去，有人要抢先一步打着公司的名义拓展这件事，不过那个人是十足的门外汉，分不清这些剧院团的差别，想去收购荣利剧院下设的乐团，最后却找到了你们乐团。”

　　乔祺虽然不知道魏霜岚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却也微微蹙着眉头，担忧地问：“那这个事儿怎么处理？这件事现在应该只是我们这些乐团的人知道，万一传出去了，对你们公司的声誉可不太好。”

　　乔祺蹙着的眉头又让魏霜岚会错了意思，他颇为小心翼翼地帮乔祺揉开紧皱的眉心，乔祺痒得直笑，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

　　车已经开到魏霜岚预定好的餐厅，魏霜岚却不急着下去，搂过乔祺，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魏霜岚觉着乔祺实在是心地善良，就算是关系到自己利益的事情，都会先想着别人。魏霜岚一吻落下后，道：“不用担心，这件事的处理恐怕还要再等上几天，对外就宣称是乌龙而已。你们的圈子不大，传出去之后也只会变成一个人云亦云的笑谈。”

　　“可你不是要打造一支对标国际标准的乐团？你说的那个坏事儿的人打着你们公司的名义办了这件事，说他是门外汉，我却觉得人家是阴差阳错办了自己要做的事，先在音乐圈子里传出去你们魏氏集团是个不懂音乐偏偏要来拿音乐挣钱的土财主，你也说了，我们圈子小，真的全传开了，那些有水平的艺术家怎么肯跳槽跟着你呢？”

　　乔祺对营销公关的事一知半解，但出于心思单纯的音乐家的角度，倒是一语中的。魏霜岚一字不落地听着乔祺说完，又在他喋喋不休的嘴边落下一吻，看着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睛，又吻了一下长翘的眼睫。

　　“谢谢你，阿乔。我会再好好想想这件事。”魏霜岚道，如何拉开车门，“好了，现在先下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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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饭饱后坐到了车里，乔祺忽然笑了出来。

　　魏霜岚看着他，也没忍住跟着轻笑出声，还不忘问：“怎么了？”

　　“我们两个居然会这样一起吃饭。”乔祺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笑成弯月，露了一排整齐的牙齿，两边嘴角尖尖的，看着就想让人跟着他一起笑。

　　刚才的餐厅是他分化时和魏霜岚一起来的餐厅，当时他刚刚发挥作用的腺体，被魏霜岚烙下了几个月长的虚弱的临时标记，从那以后他就常常觉得魏霜岚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萦绕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会带着永久的魏霜岚的味道，和他一起两个人开开心心吃晚饭。

　　明明当时乔祺赌咒发誓，一定不会再来魏霜岚来这个地方。而现在魏霜岚正在车里放松的笑吟吟的看着他。

　　“噢对了。”乔祺想起来，刚才饭桌上提起方霓和季瓷的关系时，两个人东拉西扯，又说回了收购A市乐团的这件事。

　　对具体人物守口如瓶的魏霜岚还是放开所有戒备，和乔祺说了幕后搅局的人到底是谁。乔祺当时懵哒哒的“哦”了一声，现在开悟似的，道：“你说是不是因为酒会上，林博义觉得咱俩关系有问题，所以真是打着门外汉分不清乐团差别的幌子，根本就没想收购，就是想在外头败你的名声，还顺便挑拨咱俩的关系？”

　　“到时候你肯定无暇保全两件事，你要不就是被外头传附庸风雅、急功近利、竹篮打水，要不就是被公司里头传……”乔祺停下。

　　“传什么？”

　　“传你被美色迷惑。”乔祺脖子一梗。

　　魏霜岚“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连连点头说“是是是”。目光看过乔祺泛红的脸，软下声音来，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乔祺道：“苏指挥在乐团里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和季瓷就觉得肯定不是你的意思。”

　　“那你今天在车里怎么闷闷不乐的？”魏霜岚提起乔祺那些长吁短叹，和撅得可以挂个油瓶的嘴巴。

　　“我在想考核的事。”

　　“什么考核？”

　　乔祺好不容易咽下的不安又重新涌上来，看着魏霜岚换上一副忧心样子，终于知道自己今天在魏霜岚眼睛是什么模样了。

　　乔祺也学着魏霜岚，在他唇边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