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岚如约来到望江楼，却发现萧奕霖早就到了，只能赶紧行礼。

　　“本来应该是暮岚请肃王殿下用膳，却让肃王殿下等候多时，实在是暮岚的罪过。”

　　言罢，还故意晃了晃，把腰间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展示给萧奕霖瞧。

　　对方坐在雅座上，慢慢品着热茶：“你找这块血玉，找了多久？”

　　“……”

　　“是不是大动干戈？”

　　梁暮岚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萧敬渊倒也没必要这般精明吧？

　　萧奕霖顿时沉下脸来：“不准摘下来了。”

　　！！！

　　梁暮岚暗骂。

　　这个又不是定情信物，凭什么不让摘？

　　表面上依然是一派顺服，“暮岚定会好生对待肃王殿下赠予的礼物。”

　　“坐。”

　　萧奕霖淡淡开口，“本王命令小二上菜。”

　　梁暮岚坐到男子对面，细细端详着这个男人。

　　四年了。

　　少年茁壮成长，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托肃王殿下的福，暮岚跟随师尊学了不少本事。”

　　“既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别把那套虚伪的说辞搬过来了，好不好？”

　　萧奕霖黑中带紫的凤眼蕴满诉不尽、道不明的深情，“我心……我信你是自己人。”

　　以前，终究是亏欠。

　　何以窥不破，何以辜负卿。

　　梁暮岚长袖遮掩下的手抖了抖。

　　萧敬渊怎么……说话这般直白！

　　“没有外人的时候，珩之……”

　　萧奕霖犹豫了一下，还是吐出了似乎不可能实现的要求，“能否唤我敬渊？”

　　是他过错，无怨亦无恨。

　　可是……

　　既然拥有新生，就要弥补过错。

　　不但害怕伤害珩之，而且还害怕失去珩之。

　　昔日光风霁月的萧敬渊，终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卑鄙无耻之人了吗？

　　*

　　“那我能不能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爱我，好不好？”

　　萧奕霖被那种虚浮的充盈感安抚了，却填不满那颗寂寞的内心。

　　得不到回答，就顺着优美的线条逐步向上，亲.吻，撕.咬。

　　无所不用其极。

　　似乎，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昼夜不息的银链声才能证明，尊贵无匹的梁世子，还是爱着萧敬渊的。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陌上尘。

　　梁王府光风霁月，怎会容得一个杀父弑兄之人和他们敬爱的世子结为连理？

　　世道不公！世道不公！

　　*

　　“暮岚和殿下身份有别，不敢当。”

　　“我说你，当得起！”

　　萧奕霖黑中带紫的凤眼中尽是隐秘的痛楚。

　　皎月怎么会配不上污泥？

　　梁暮岚握紧拳头，心知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不然，只会重演悲剧。

　　徒然空耗一生年华，却得不到心上人的一点点眷顾。

　　若是重蹈覆辙，与傻子何异。

　　“蒙殿下看重，暮岚受宠若惊。”

　　“既然这样，就开心点。”

　　萧奕霖的低声细语低不可闻，“不要味同嚼蜡。”

　　没过多久，小二把饭菜呈了上来。

　　几乎都是梁暮岚喜欢吃的。

　　酒过三巡，梁暮岚突然开口：“肃王殿下有没有什么特别安排？”

　　萧奕霖一时喜上眉梢：“珩之要约我做什么吗？”

　　“……”

　　“若是殿下无事，我们可以随便走一走。”

　　梁暮岚揉了揉小肚子，“嗯，吃撑了点。”

　　萧奕霖拒绝不了梁暮岚。

　　梁暮岚一副宛若猫儿收起了全部锋利，只留柔软的肚皮任由揉捏的模样。

　　萧奕霖心间更是一片柔软。

　　以前只顾着夺位，究竟错过了珩之多少？

　　“也好。”

　　萧奕霖当即点点头，“咱们随便走一走。”

　　二人步出望江楼，边走边聊。

　　修远和归帆紧随其后保护两位主子。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然后，一个姑娘捂着口鼻跑了出来：“太恶心了！”

　　“姑娘，发生了什么？”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脸异色：“那里有一个死人，身上爬满了虫子……”

　　萧奕霖皱皱眉，示意身边的修远和归帆。

　　二人立刻明白。

　　归帆当即大喊：“朝廷办案，闲杂人等远离！”

　　修远则护在两位主子身边，疏通人群。

　　百姓纷纷退散开来。

　　萧奕霖看到尸体后，脸色有点难看。

　　修远、归帆急忙上前，替自家主子观察，随即走到主子身边，附耳低语：“主子，有点像逃犯楚青阳。”

　　梁暮岚耳朵一动：“莫非殿下在抓楚青阳？”

　　“没错！”

　　“这个人都没了……”

　　“嗯。”

　　萧奕霖不置可否，“没想到。”

　　“既然这样，案子就应该了结了吧？”

　　“嗯。”

　　萧奕霖负手来到梁暮岚身边，吐出的温度喷在脖子上，酥酥麻麻的，“这么快破案，还得感谢珩之呢。”

　　“……”

　　“好了，我们继续逛街。”

　　言罢，萧奕霖大步向前走去。

　　梁暮岚突然没来由一阵心慌。

　　这个人……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等到萧奕霖离开，梁暮岚立刻直奔外宅，把自己保存多年的人皮面具，还有两包细软盘缠，都塞给了楚青阳。

　　楚青阳一时怔住了。

　　“这张人皮可以改换你的容颜，盘缠什么的应该也够了。”

　　“洛都是是非之地，引来什么祸事，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世子……你不打算把我送回大牢？”

　　楚青阳原以为梁世子会把自己再送回大牢，没想到，竟然等来了这样的答案。

　　梁暮岚不禁笑了出来：“你想回刑部等候处斩？”

　　“可是……”

　　“放心，楚青阳已经死于非命了。”

　　皎若云间月的梁世子一旦涉及这些阴私、腌臜的事情，非但不会有损半点清雅，还平添了几分肃杀，“你，不是楚青阳，而是本世子新认的义弟，梁灿阳。”

　　楚青阳一头雾水。

　　陈墨言便把自家公子做的事和楚青阳细细道来。

　　楚青阳顿时跪倒在地，万分感激：“世子竟然替楚某人做了这么多……”

　　“楚公子不必谢我。”

　　梁暮岚扶住楚青阳，“事不宜迟，赶快上路。”

　　陈墨言在一旁补充，“旱路不安全，公子给你找了信任的船家。”

　　楚青阳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若是世子有什么需要，青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暮岚并不图楚青阳的回报，只是不想让自家爹爹继续伤神罢了。

　　*

　　奉命回府等候的陈墨言直愣愣站在王府门口，一脸凝重。

　　梁暮岚不由得调戏起这个陪同自己多年的小侍卫：“这么严肃，不怕吓到别人？”

　　陈墨言看到自家公子毫发无损才偷偷松了口气：“公子……事情顺利吗？”

　　“已经安全离开了。”

　　“要不要告诉王爷？”

　　“嗯？”

　　“王爷让属下告诉公子，有的事要掂量掂量后果，承担不起就不要触碰。”

　　陈墨言低下头，“王爷……可能知道公子在做什么了。”

　　“我知道了。”

　　梁暮岚揉了揉眉头，“我会和父王解释。”

　　“还有……”

　　陈墨言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肃王殿下并非浪得虚名，这件事很快就会暴露。”

　　“等萧敬渊发现，楚青阳早就安全脱身了。”

　　“你不怕肃王殿下找你麻烦？”

　　“萧敬渊自顾不暇，不会找我麻烦的。”

　　梁暮岚顺便调侃了一下小侍卫，“你在担心我？”

　　陈墨言无奈：“只是不想让你引火上身罢了。”

　　“放心，我有分寸。”

　　说罢，梁暮岚便舒舒服服泡了澡，沉沉进入梦乡。

　　*

　　以前的日夜缠绵，又清清楚楚展现在眼前了。

　　最疯狂的时候，萧敬渊竟然取来了烈性药，几乎折磨了光风霁月的男人整晚。

　　“若是你服下生子药，你还会继续这般与朕僵持吗？”

　　没有回应。

　　一片死寂。

　　男人双目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萧奕霖也不愤怒，只是强制榻上男人转头看向自己：“若是你诞下了朕的子嗣，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接受侍.君之责了？”

　　那时候，萧奕霖都恨不能不去做什么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是夜夜笙歌……

　　“便将浮生作一梦，一梦似浮生……”

　　“但尽欢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