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上下来了个修长的身影。宋亚轩瞪圆双眼，神情愣住，直直看向不远走来的少年。风很大很凉，少年那头狼尾被吹得乱糟糟，像极了那天早晨理发店门口，不加修饰的模样，可很奇怪——

　　这次，宋亚轩没法再移开眼。

　　“刘耀文！我劝你，莫管闲事！”叫杨哥的肥硕男人歪着嘴，一副跋扈嚣张的模样，身旁的黄毛积极表现跟话：“哪来的瓜皮，给劳资滚。”说完，操起地上的铁棍。

　　接着一段段江城脏话，宋亚轩听得稀里糊涂，视线里，刘耀文插兜站着，脸上毫无波澜，随后淡淡一句：“杨浩，你以为身边养了条狗，就算混的好了？”话落仰唇，嘴角肆意流露嘲讽。

　　宋亚轩站在三人的后面，哪怕他看不到杨浩的表情，可男人身旁两侧死死攥住的拳，无一不表示他早已怒火中烧。

　　但同时，他不敢有所行动。

　　刘耀文也还是一副无所谓，故意撞开矮半个头的杨浩，向着宋亚轩走来。

　　“没啷个撒？”少年讲着江城话，一副匪气十足的派头，却莫名给人安全感。

　　宋亚轩顿了两秒，待刘耀文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没事。”

　　不远几步的杨浩吐了口唾沫，语气不甘：“关二走了，你莫以为就可以猴子称大王！”

　　“啧啧啧！”刘耀文顶了顶后槽牙，与之面对面的宋亚轩不明所以然，就听刘耀文对着自己继续讲道，“转过去。”

　　后者咽了口唾沫，眨巴着双眼背过身，下一秒，一道温热气息洒在耳尖，刘耀文补充道：“别转过来，等我，很快。”

　　随后，宋亚轩生平第一次，用耳朵围观了打架现场，他就站在原地，默默等着，不急也不燥。

　　他已预料到结局——刘耀文，会赢！

　　终于——

　　“走吧。”干脆不带一丝尾音，和那张冷脸一样，说得中二点，这小子，拽得人神共愤。

　　宋亚轩被刘耀文带出巷子，“上车。”

　　“去哪？”宋亚轩有些迷茫，可还是接过递来的头盔，崭新的，贴着漫威的标志，是前些天，刘耀文从车店买来的。

　　机车的轰鸣声太大，加上宋亚轩带着头盔两只耳朵被捂住，他只看到刘耀文嘴巴动了动。

　　机车驶出七角路，开上高架，宋亚轩侧头，高架旁的轨道，一辆高铁飞驰而过，向着远方前进。

　　“这座城市不大也不小，有人把这儿当中转站，有人把这儿当最后的终点。那小子不一样，他有把这儿当中转站的能力，却逼自己留在这里。”

　　这是之前宋亚轩签完合同，正巧叶洪酒精上头，手夹着烟，指向刘耀文，向着宋亚轩吐着心底话。

　　“关二要是还在就好了。”说完这话，叶洪留下不明所以的宋亚轩起身离去，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宋亚轩眼神顿了顿，记下了“关二”这个名字。

　　刘耀文骑着车，穿过小路捷径，再到开阔大路，最终抵达江岸边。

　　宋亚轩刚取下头盔，江风迎面刮得脸生疼：“来这儿干嘛？”宋亚轩扫了眼周遭，四下无人只有偶尔桥上传来的车辆尾声。

　　刘耀文抬手拉上宋亚轩卫衣帽子，下一秒开口——

　　“放烟火！”声音很轻。

　　宋亚轩神情一惊，而后紧张兮兮往四周瞧，嘴上压低音调：“犯法的！”

　　“不会，”刘耀文轻笑出声，从羽绒服兜里悉悉索索掏出塑料袋，“烟花蜡烛，蛋糕店都在卖！”

　　刘耀文展开塑料袋，递到了宋亚轩面前，里面有五根，桃心和菱形的。

　　一分钟后，两人都开始犯难，江边风大，火星总在快要点燃时被吹灭。

　　“等一哈。”刘耀文从另外一个兜里掏出烟盒，叼着烟左手挡在烟头前，“擦——”打火石摩擦着。

　　这一幕一如初见。之前是漆黑的巷子，现在是周遭昏暗的江边，宋亚轩置身雨其中，少年带着火光而来，朦胧而温和。

　　刘耀文拿烟凑近，下一秒烟花骤然绽放，在半空展开，有浅黄，有银白，两人嬉笑追逐，眼底是笑意欢愉。

　　这一刻，黑夜中诞生一场盛大的宴会。

　　烟花燃尽，宋亚轩就听见跟前的少年道：“宋亚轩，新年快乐。”

　　这声祝福，清楚又诚恳。

　　宋亚轩心弦一颤，撇开头移开眼。

　　江潮一波又一波，拍打着路边岩石，两人并肩倚身在夜幕里，各怀心思站了很久。

　　“叮——”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宋亚轩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半眯着眼，手摸索到床头柜，是个陌生来电，属地：香港。

　　“喂。”宋亚轩刚说完这句，就升起挂电话的冲动。

　　那头女人语气柔和：“亚轩，你爹地没生气了，你准备多久回来？”

　　“......”宋亚轩撑肘起身，舔了舔发干起皮的嘴唇，他的沉默换来了那头女人的轻叹。

　　这通电话没头没尾，女人无奈挂断的那刻，宋亚轩只感心头轻松，对于这个年轻的继母，他陌生又排斥，可自知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说什么。

　　随便收拾了一下，宋亚轩套了件大衣出门。

　　除夕这天，七角路大大小小的巷子都是从各家各户飘来的饭香味。

　　宋亚轩大步迈进重百，径直走到挂着春联的货架前。

　　“小伙子，你要哪一副，贴门上贴窗子上，都招福气。”销售大姐边手边比划，笑容憨厚热情，嘴张开了就没再停下。

　　宋亚轩招架不住大姐的热情，赶忙拿了一副，干笑两声摆手离开。

　　没想到被人撞肩拦住，宋亚轩侧头一看，是黄毛。压低的帽檐也挡不住，他那张淤青红肿的瘦脸。

　　“哼。”黄毛挑衅一笑。

　　和昨晚一样，黄毛那双发红的眸子，闪着掩不住的兴奋。

　　下一秒，黄毛吹着口哨，绕过宋亚轩转进另外一个货架。

　　“这不是我拿的，”宋亚轩看着拉拽自己的保安，掷地有声道。

　　两个保安和旁边的围观群众都是满脸鄙夷，偷什么不好偷一条女士内裤。

　　“小伙子，羞不羞啊！”围观的老太手提菜篮，两边嘴角都下撇，就差把嫌弃两字写在脸上了。

　　宋亚轩视线移了移，老太斜后方站着的不就是黄毛，帽檐遮不住他上扬的嘴角。

　　想来，这东西是刚刚黄毛撞上来的时候，放进他口袋里的。

　　“你把他盯到，我去调监控。”其中一名保安开口。

　　众人没想到，宋亚轩会接着讲：“报警吧。”

　　话音刚落，黄毛猛地抬头，双眸中的诧异慌乱被宋亚轩收入眼中。

　　下一秒，他扭身挤出人群，不见身影。

　　坏东西得送进笼子里。

　　说起来，这算是宋亚轩第三次进局子，香港第一次，英国第二次，江城算第三次。

　　“叫什么？”

　　“宋亚轩。”

　　问话的年轻警察，嗓子沙哑神情憔悴，下巴上是肉眼可见的胡渣。

　　基本信息问完后，另外一名便衣开门进入审讯室：“监控查了，东西是别人放他兜里的。”

　　说完这句，便衣凑近年轻警察的耳边又喃喃了几句。

　　“你跟黄冠兴认识？”

　　应该是黄毛本名，宋亚轩故作思考，几秒后回答：“那个黄毛？不认识，但他跟我邻居认识，之前我跟我邻居因为装修有过节，昨晚他两喝醉了，来找我麻烦，正巧我朋友来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宋亚轩说完，在一旁听完的便衣警察转身离开，审问的年轻警察喝了口开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对劲。

　　年轻警察拧上盖子，语气一转：“黄冠兴的伤，是你朋友打的？”

　　“是我，他们先动的手，我正当防卫而已。”宋亚轩说这段话底气十足，七角路是老社区，没监控更没物管。

　　便衣再一次进来，在年轻警察耳边嘴巴动了动。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宋亚轩抿了抿唇：“刘耀文。”

　　这话一出，旁边站着的便衣脸上闪现愁容。

　　走出派出所，宋亚轩心里隐隐不安。他之前盘算着把黄毛送进来，没想到这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身上恐怕还背着其他事，这倒没什么，不值得他烦心。

　　他在意的是便衣听到刘耀文名字时的反应。

　　这小子，有事。

　　宋亚轩倚靠着公交站牌左思右想，任凭一辆辆公交车开走。

　　“喂？严浩翔，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

　　宋亚轩搜了搜发来的地址——万意江南。江城有名的富人区。

　　两人碰面的地方，就在小区旁的咖啡馆。

　　推门入店，欢迎礼是风铃清脆的响声，咖啡豆的清香扑鼻而来，宋亚轩扫了扫周围，店内简约的装修低奢又有格调，旋转楼梯向上，连接一楼和二楼。

　　宋亚轩走上二楼，在角落落座，点了两杯冰美式，对面座位的严浩翔姗姗来迟。

　　“你怎么还拖着行李箱？”

　　严浩翔挑了挑眉，轻叹道：“显而易见，被赶出家门了呗！”几秒后，又补充道：“又不是第一次，我习惯了。”

　　“那...好吧，”宋亚轩端起杯子抿了口，冰美式的苦涩充斥在嘴里，他垂眸试探性问道，“杨浩和关二，你认识吗？”

　　“咳咳...咳咳。”严浩翔咳得说不出话，摆手向着宋亚轩示意稍等。

　　这个话题一出，严浩翔放下吊儿郎当地模样，追问起原因，宋亚轩也不加隐瞒。前者语顿了半分钟开口，只讲了一句话——

　　“他以前过得很苦，关二帮过他，至于杨浩，就是农夫与蛇。”

　　严浩翔讲完起身，嘴上又道：“多的，我也讲不清楚，你要想知道你可以问他.....还有，宋亚轩，对他好一点，他值得。”

　　留下句摸不清头脑的半句话，严浩翔扬长而去，宋亚轩喝完杯里最后一口。

　　真苦。

　　宋亚轩刚走到前台，“那个..”

　　“先生，刚刚那位客人已经买单了。”店员讲完，又低头开始拉花。

　　宋亚轩回到家，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春晚开始。他有些心烦，将外套扔在沙发上，从靠枕后面摸索出遥控板。

　　在按下开关按钮的刹那，“唰——”屋内瞬间全黑了。

　　下一秒，铁门被敲响——

　　“当！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