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时间碎片重叠，许多年前前的一幕一幕，终于再一次浮上眼前。

　　依稀还记得当时的初见。

　　三个男孩天真烂漫的在树荫的阳光斑点下，骑车一同走过三的光阴。

　　王一博来自于河南，肖战来自于重庆，而刘海宽从遥远的吉林长春。天南海北，却因为同一时间在北京求学而聚在了一起。

　　刘海宽和王一博先认识，二人经过一个小巷子，肖战正在遭遇一次抢劫。本以为是素未谋面，一定不会有人帮自己，可是这两个爽朗的男孩，忽然转身，劈头盖脸就拿手里的书包对着那些流里流气的坏学生砸了过去。

　　王一博带着刘海宽飞身先扑上去，将对方揍了个皮青脸肿。

　　“以后他们再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保证，打到他再也不敢来烦你。”王一博漫不经心地擦掉自己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歪头说道。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对方要小。

　　“哦。我叫王一博。他叫刘海宽。你叫什么？”王一博仰着脸问。

　　比二人都更瘦削也更高挑一些的男孩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仿佛他们背后带着翅膀，正在闪光，半天愣着没有说话。

　　“该不会是个哑巴吧？”王一博看了一眼刘海宽，一脸为难。

　　“别吓他……”刘海宽走到肖战身后，看到书包上写着一个名字，笑着道：“肖战，他叫肖战。”

　　这时候，肖战也才反应过来。

　　呆呆地点点头。

　　“对，我叫肖战。”由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肖战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的，好像没有底气。

　　“很好，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了。肖战是吧。你，以后我来罩了！”王一博得意地说。

　　王一博的扬起脸，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什么鬼！别听他瞎扯……”刘海宽语气柔和地笑着解释：“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

　　这还是肖战第一次认真意义上听到这个词语。

　　虽然他有同学、老师、妈妈、但是却没有朋友。

　　他不敢，也没有办法奢望，会有人愿意靠近自己这样一个似乎和大家并不同的人。

　　但是面前的两个大男孩，却带给了他希望。

　　“嗯。”肖战胆怯地点点头。

　　“好！好兄弟！”王一博一把想要将肖战揽在怀里，却发现还没够到，于是憨笑着说，顺手将满手的鼻血也擦在了肖战的身上：“以后只要兄弟有难，其他人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帮！谁也不能赖！”

　　“好！”其他两个稚气的声音附和道。

　　一晃眼，就是三年。

　　之后就是海宽查出了癌症，急需一笔手术费。

　　“K总，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真的很需要一笔钱，很急……”年轻的肖战怯懦地敲开了曾经递给给自己名片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怯怯地后退。

　　“钱我有，却不知道你敢不敢赚……”K总意犹未尽地笑，手却贴了过来，逼近肖战下体。

　　“K总……不行，这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肖战赶紧用手遮蔽住重要部位，一脸惊恐地转过身。

　　“喜欢的人么？”K总吞吐了烟圈，迷蒙地看着远处：“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一直总是说什么喜欢和不喜欢……可是时间过去，一切都是会变的……”

　　“喜欢终究会被厌弃，你会逐渐老去……失去了本来该有的价值……”K总像是在教导，但是又像只是在自述。

　　“我不懂那么多。我只知道我喜欢他，非常喜欢，我不想做让他讨厌的人……”

　　“K总，我是很需要钱，但是我希望我能正规的方式赚到，再苦，再累都可以……”

　　“我知道你人面广，我希望K总能帮帮我……”肖战态度诚恳，却带着一丝孩子一般的纯真。

　　K总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拿了一个名片，递给肖战。

　　“我只给你机会，但是路是你自己选的……这艘船，没你想的那么干净……要看运气……”

　　当时肖战还不懂得，所谓运气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叫做变色龙的酒吧。

　　里面玩乐的人，都是当时有钱有势的人，他们喝一瓶酒，就是几万十几万，而一个晚上的费用，抵得上还是大学生的肖战，整个宿舍的全体人打工几年的薪水总和。

　　“不错，不错。是个好材料。够销魂。”这个叫变色龙的老板姚姐说话的时候，不断摇动脑袋，抖动双臀，一脸羡慕地看着肖战：“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够有弹力。”

　　说着，他迅速地在肖战的屁股上抓了一把。肖战本能地往后退步躲闪。

　　“姚姐，我看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打工的，不……不出卖色相。”肖战慌忙解释。

　　姚姐一副心里明白的眼神给肖战，点头：“哎呀，我知道呀。卖艺不卖身嘛……你们这种长的好看的呀，就喜欢这样给自己抬身价。”

　　姚姐奸笑道：“我说啊，就是钱没给够，给够了，自然也就不装了。”

　　说着，姚姐妖娆地一摆手，示意肖战跟着他走。

　　“行把。别傻站着了，去换衣服吧。今天开始上班，今天开始就开工资。”

　　肖战一路跟着姚姐，来到一个更衣室。

　　更衣室很狭小，只能挤入三两个人。此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姚姐随手丢了一件几乎半透明的连体紧身衣丢给肖战：“换吧。工作服。”

　　肖战呆呆地看着手里几乎是透明的衣服，有些羞赧地问：“这个……可以不穿么……”

　　“你说呢？”姚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笑。

　　最后，只把穿着一层宛若全无薄纱的肖战，丢入了比其他房间更加安静的301包间。

　　安静，有时候比喧闹更加可怕。

　　“会喝酒么？”这是肖战第一次见到范少。他坐在皮质的长椅上，双手放置在腿上，一个人享有一阵间房。

　　他年纪不大，人很瘦，眼神像是带着一层薄雾。

　　肖战摇摇头：“不太会。”

　　“那我教你。”在彻底失控之前的范少端庄礼貌，甚至对着肖战还抱着淡淡的笑意，这让少不经事的肖战，甚至在这一瞬间，还误以为他是好人。

　　可是……几杯酒下去，肖战就觉得天旋地转。

　　“药效起来，你会很快乐的……”范少抽出皮带，唰地打在肖战的身上，好像视若无人一样，快乐地吐着舌头。

　　“求……求你……不要……”

　　肖战试图做最后的反抗，却一把被拽回来，劈头盖脸的拳头和脚，砸落在他的头上、脸上……

　　“不要？我觉得你不过就是一条狗……没资格跟我在这里讨价还价……”

　　更猛烈的撞击，让肖战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锐利的痛和羞耻感，让他几乎麻木。

　　如果他知道，所谓的运气，就是指这个……

　　他可能不会去赚这一笔，让自己痛苦一生的钱……

　　“不……我宁愿死……也不想被你……”肖战用尽最后的力气，跪在地上，抓起破碎的红酒瓶的碎片，对准自己的颈动脉就要刺下去。

　　就连所谓见过大场面的范少，也停了下来。

　　“你疯了么？不哀求我放过你……却在这里寻死？”范少冷哼，手上的皮带挥舞更猛烈：“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会怕你么？”

　　说着，就要抢先一步上前，再给肖战一鞭。

　　可这时，门被踹开了。

　　K总带着一群小弟进来，看着瑟缩在角落的肖战，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K……总，救……我”肖战哀求道。

　　K总一个眼神，让小弟将肖战架起，带了出去。

　　那范少还想要追出去，却被K总揽住，一只手搭在肩膀：“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里的规矩，不能玩出人命……”

　　“哼，你以为他真的敢死么？我倒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勇气……”范少和K棕相识，彼此会卖对方一个面子，如果今天不是K总刚好遇见，他可能不会就这样放过肖战。

　　K总摇摇头，似乎也是长叹一口气：“不一定。这个小子，有点倔。和你以往见过的那些，有些不同。”

　　“听我的，给人家点补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保证他不会追究……”

　　范少终于缓缓放下高举的手臂，点了点头。似乎算做默认。

　　肖战虽然此刻伤势很重，但是在询问之下，他坚持不去医院，而是要离开。

　　“你确定你这样可以？”看着衣不蔽体的肖战，K总和姚姐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可以，K总……之前说好的，钱的事……”肖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弱弱地询问。

　　“你放心，五十万，一口价，马上转给你。”

　　“谢、谢谢K总……”这句谢谢，可能包含两重意思。

　　说完之后，肖战抓起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哪怕外面，是倾盆大雨。

　　他也丝毫没有感觉。

　　宛如一个心已死的机器人，木讷而艰难的移动着每一步。

　　五十万。

　　在肖战离开的时候已经到账，他转手存在了王一博的账户，然后只身在大雨中，缓缓走向陌生的街头，爬到桥边，决心纵深一跃……

　　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内心恐惧，让他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虽然在最后，K总的出现，让一切终止在了失去一切之前……

　　可是那种受尽凌辱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消失……

　　他唯一能高兴的只是，他没有背叛自己的狗崽崽……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感到万分的痛苦。

　　“如果可以……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再好好爱你吧……”

　　曾经的爱有多么炙热，此刻的痛就有多么加倍。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这种背叛存在。

　　“别了，狗崽崽……”

　　“对不起……”

　　在大桥上，肖战万念俱灰，纵深一跃……

　　迎接他的，却是冰冷和永无止境的噪音……

　　滴滴滴……

　　往日如同巨幅荧幕上的光点。

　　忽然收拢。忽然又放出一线生机。

　　屏幕上的心跳节奏，有规律的上线移动。

　　坐在一边，安静守候的王一博，双手合十，一只手上缠绕着带着血的绷带。

　　——这是那天夜里，他对着镜子砸出来的。

　　满地的玻璃渣，和自己破碎的心一起，碎了一地。

　　血水滴在洁白的衬衫上，晕出一朵朵永远不灭的刺骨的冷意。

　　如果他知道，当时肖战已经生病，如果他知道，肖战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

　　他根本不会……

　　这不过是一个玩笑。当年是，如今也是。

　　他只是想要爱，明目张胆的确定的爱。

　　他想从这个他爱了多年的男人的嘴里，听到那句“我愿意。”

　　为了这份确定，他甚至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

　　包括那天……

　　想到这里，王一博一阵剧痛，他捏着床沿的手，无限用力。让刚才包扎好的手，缓缓地溢出红印……

　　“这……这是哪里……”肖战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一博像是被救赎一般跪在了床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我……”肖战觉得头好晕，刚才又做了一场噩梦，梦里自己刚刚坠落入水……

　　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

　　“对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肖战和王一博都说了这三个字。

　　“傻瓜，你有什么错。都是我……”王一博伸出手想要握住肖战。

　　可是惊魂未定的肖战，本能地把手缩回，一脸惊惧。

　　这个举动，让王一博感到受伤。

　　“你……就这样讨厌我吗？”王一博惨然地苦笑，他别开头，尽量不让肖战看到自己眼眶里凝住的泪水，他不想让它们跌落下来，那样会很丢脸。

　　作为一个狮子座，他绝对不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哭。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凝固。

　　“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