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许辰顶着满头的凌乱走进后门，就看到老曾站在门口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语气温柔随和，像是家里和善的长辈一样，镜片后面的眼睛满是慈爱。

许辰停下脚步站直了身体，身体呈防御姿态，老曾对别人可以是和善，但是对他只能是核善。

曾几何时，老曾一度奉行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人生准则。在老曾成功接手三班的那一天，第一把火烧的就是许辰。

出于一名从教多年的班主任的绝对经验，老曾在拿着班级点名册踏进教室门槛的第一秒，看见的就是许辰。

当然不是因为许辰长得帅，而是因为在班长宣布新班主任马上上任的第一天，许辰坐在自己的快乐一角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留给喜气洋洋的想带着三班的同学们考出个性，考出风采，考出好成绩的老曾一颗浓密的带着聪明孩子与生俱来的旋的脑袋。

老曾通过深呼吸平复心情走上讲台，看着台下学生们稚嫩的小脸，除了最后一排的那颗头都十分可爱，老曾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随手拿起了值日生放在讲台下面暗格处的教具敲打着桌面，当当作响。

“同学们，大家能考到二中来，实力不用我说，大家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是—”

老曾话锋一转，手里拿着硕大的用来画图的教具走到了教室后门。

许辰前一天晚上熬夜刷了一章力学的练习题，直到后半夜才睡，老曾发出的巨大声响并没能使许辰从梦中醒来。

老曾拔高了音量：“有些同学也不要过于自负，高考的一分，就是无数个人。”

趴在桌子上的男生终于动了，老曾收起了手中的教具，开始想着如果这名同学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深刻检讨发誓改正的话，那么自己这个新班主任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身处在闹市区的许辰不耐烦地扒了扒耳朵，将原本压在脑袋下边的右手换成了左手，紧了紧身上的校服外套继续睡了。

老曾脸彻底绿了。

教室里的所有人此刻全都屏住呼吸，暗地里替许辰捏了一把汗。

张尧手里的签字笔都快要掰折了，疯狂地制造各种小噪音试图唤醒许辰，不过许辰没什么反应，老曾倒是看过来几次。

高一的时候，上一届班主任采取学生意见，实行按成绩选座的制度，作为分数遥遥领先年级第二的年级第一，许晨同学直接背上书包选定了最后面一排的单人座位。

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人能触碰到的范围。

张尧腆着脸将座位挪到了许辰身边，在几次上课之后许辰阴着脸以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狂按按动笔的笔帽吵到他休息为由赶走了。

总而言之，许辰就是一个除了学习好的彻头彻尾的不良学生。

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老曾放下教具，用自己的——中指戳了戳还睡得忘我的这位同学。

“放学了。”

许辰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抓起书包作势要走。

——却在起一半的时候被一双大手摁下了。

许辰睡得时间太长，眼睛由于受压迫看东西有些模糊，等到视线开始清晰，许辰见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带着一副黑色镜框的中年男人的脸，脑袋上由于思虑过多而缺少滋养导致发量稀疏，两边多中间少，许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单词：mediterranean

地中海的。

张尧在老曾身后使劲挥手，都快要跳起来了，成功地吸引到了许辰的注意，结合一下实际情况，许辰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十分礼貌地点了点头：“老师好。”

三班全体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至于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没想到这问题学生还蛮有礼貌，老曾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转身走回讲台。

走到一半，老曾猛地回头，许辰将从桌堂里抽出一半的果冻又塞了回去。

“你站起来。”老曾指着他。

许辰听话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体罚”，老曾解释，“站起来精神一些，一会儿上课效率高。”

许辰毫无异议。

老曾拿起桌子上的点名册，又到了他最期待的环节，在接手三班之前他早就听年级组的老师们说三班有个学生学习绝对没的说，完全不用操心，是个清北的好苗子。

老曾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清了清嗓子，“我点下名，认识一下同学们。”

为了保持自己的好奇甘，老曾倒着点名，在点到倒数第一的时候，老曾抬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许辰。

“到。”

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许辰没有说话。

行啊你小子，还抓住一个。

老曾心想。

接下来老曾又陆续点了十几个名字，许辰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如松。

老曾又加快了点名的速度，点到班级前五的时候，不可思议地推了推镜框。

因为到现在，站在后面的那位不良学生都还没被点到过。

看来还是个天赋型选手。

老曾开始猜测许辰的姓名。

王壮壮？

这也不壮啊。

陈美美？

这个肯定不是？

老曾陆陆续续点了三个名字，王壮壮陈美美也都答了到。

最后剩下两个。

答案几乎就要浮出水面，现在紧张的不止老曾，还有等着看戏的全体三班同学，和那位即将被点到名字的第二名。

“王旭。”

“到，老师。”

第二名紧张得不行，在答到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结束了之后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老曾推了推镜框，看了看许辰，在得到许辰的回视之后又抖了抖手上的花名册，“你叫许辰？”

许辰理解老曾的心情，他觉得老曾这个新班主任人真的不错，于是许辰为了保全自己这位新班主任的面子道：“老师，我也可以不叫许辰。”

他妈的。

班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细碎笑声，只有了解许辰的张尧才知道许辰为老曾做出了多大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