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忘了吗？

也许是，也许没有。

可无论是与否，对肖战来说，这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他的人生里有太多因果得失，算计平衡，而他的第一要务从来都只是生存。

活下来，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儿。

王一博，从前对他来说是消遣，现在对他来说是利用。

他需要他的感情，却不需要对他有感情，若即若离便是最好的姿态……

没得到回应，王一博有些失望。

他低头摩挲着手中细白的宣纸，正欲离开，却听肖战突然开口。

“好好照顾太子妃。”

王一博，“……”

手指攥紧剑柄，他脸色涨红又涨白，猛地转身看向肖战，“肖战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你现在不过是我的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对我提要求？！”

他心里极恼怒，恼怒肖战竟然敢在他面前提李英儿！

又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难堪，难堪自己竟然对肖战示了弱，让他想出这样的办法，拐弯抹角地拒绝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最恨李英儿。

期待过高，跌得自然也更重。

王一博感觉自己的情绪几欲崩溃，可当他看向此刻仍无比平静的肖战时，只觉自己连崩溃都显得无比难堪。

牙齿嵌进细嫩的肉里，王一博缓缓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还珍惜无比的宣纸被揉成一团。

王一博将纸团扔到肖战面前，冷笑，“一个废太子罢了，题什么匾额？！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抄经，祈求先祖原谅吧！”

他怒吼完毕，转身便冲出了房门。

倒是肖战，目光停在那张逐渐被墨汁湮湿的宣纸上，恍然失了神。

侯府的日子过起来很悠闲。

王一博当日就回了庆安别院一直没回来。

留守的阿四不知肖战身份，又兼那日听到二人争吵，便只当他是王一博强抢回来的‘美人’。

心里愧疚之下，对肖战便极好，没事儿还会劝慰他。

“公子别难过，我们小将军虽然做事有欠妥当，但他为人是极好的，他定是心里特别喜欢你才会贸然把你带回府上，你好好和他相处便知道他的好处了。”

肖战闲来无聊，和他斗嘴玩，“哪个好人能无缘无故地把人关府里，我看他就是个横行霸道的纨绔。”

阿四虽然对肖战有点儿愧疚，但绝不能容忍别人说王一博一句坏话的，立刻不高兴地反驳，“胡说什么！我们小将军虽然在京里有些纨绔名声，但过分的事儿从来不会做的！”

肖战正在翻书房旁边的一个沉木箱子，里面装的全是王一博之前用过的东西。

书籍字帖，镇纸摆件，大约是整理房间的时候比较着急，连用了一半的毛笔宣纸都一股脑地塞在里面。

听闻阿四反驳，只随口地应了一句，“是吗。”

“当然！”阿四信誓旦旦。

肖战淡淡地，“我可不信。”

阿四，“……”

誓要为自家小将军的风评扭转乾坤，阿四想了想，向前走了些小声道，“那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箱子中一只小巧圆润的狮子摆件吸引了肖战的注意，他拿起在手里摩挲了下，圆润光滑，像是被人把玩过无数遍，狮身的纹路都浅淡了不少。

他点点小狮子憨憨的大脑袋，抬眼看向阿四，略感兴趣地问，“什么秘密？”

“我们小将军。”阿四紧张地瞥了眼无人的门外，又上前一点儿，小声道，“其实还是个处男呢！”

肖战，“……”

确实有些意外。

阿四得意，“这下你知道我们小将军是个好人了吧！”

小狮子脚下还刻着一排小字，贺一博十五岁生辰。

那是他亲手写下的。

将小狮子重新放回箱内，肖战重又在箱子里翻了翻，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好将箱子合上，对阿四道，“去准备一套画画的东西。”

阿四先是疑惑，很快又惊喜起来，“你要为小将军作画吗？我这就去准备！”

肖战，“……”

嗯，也算是为他画的吧。

王一博再回来是和四皇子肖殊一起。

二人一起闲聊着进院子时肖战正在廊下摆案作画。

初春已至，这院子里却依旧光秃秃的没什么春景，肖战便看上了墙边那一层浅浅的细草高墙，画来倒也有几分野趣儿。

王一博没想到肖战这会儿竟还在院子里，明明先前已经让阿四告诉他今日肖殊会来的。

他脚步顿住，有些进退两难。

肖战却连眼都没往他们这儿看一下，只顾手中未完的画作。

肖殊也有些惊讶。

他和一博相交也有几年了，知道他虽然看起来玩得花，但不该碰的从来不会碰，心里边界感清晰得很。

前几日传出王一博为了一位‘远方表姐’又把大皇子的小舅子打了一顿，他就很有些惊讶了，今日再见他府里都添了新人，只当他转了性，笑着调侃他，“你这是开窍了？”

好在戴着围帽，还不算太傻。

一时的惊讶过去，王一博心里的不爽又翻涌了上来。

见肖战一副老神在在，丁点儿不担心的模样就来气，坏心眼地道，“不过是个用来消遣的人罢了。”

“你啊。”肖殊摇头，“都金屋藏娇了还嘴上不饶人呢。”

二人言语调笑，多有戏谑。

王一博原以为肖战肯定听不得这些，定要恼怒地起身回屋，谁知他只是抬头看一眼，又继续无动于衷地作画了。

王一博无奈，只好招呼肖殊在石桌旁坐下，有阿四奉了茶水点心，二人便在这儿聊起天来。

是肖殊找王一博抱怨北方胡人来使的事儿。

“一群蛮荒无知之辈，半点儿礼仪不懂，就会咋咋呼呼地闹腾，要这个要那个的，我可愁死了。”肖殊叹气。

王一博无言。

他对胡人自然也没好感。

在西北，他们和胡人相见时也并不会说话，只会动刀。

“我也是想着你从小在西北长大，找你问问他们的行事风俗，多了解些，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差错。”

肖殊知道王一博厌恶胡人，但他也是无人能求助了。

“好歹先把面圣那关混过去。”

王一博对胡人也有些在意，问肖殊，“他们这会儿来京城做什么？”

“我如何知道。”肖殊摇头，“先前这事儿是太子哥哥负责的，这会儿突然交到我手上，我也什么都没搞清楚呢。”

肖战？

王一博没忍住抬眼看了看廊下那人。

肖殊眉眼活泛，见状也跟着王一博的视线看向肖战。

不知是不是被二人的视线打扰到，肖战停笔顿住。

肖殊有些好奇，开口问道，“怎么不画了？”

肖战自然不会理他，起手将案上的画作窝成一团，转身回屋了。

肖殊总觉得自己对廊下那个戴帷帽之人有点儿在意，顺势跟王一博搭话，“你们怎么了？在吵架？”

王一博也是苦恼。

对肖战，他好像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态度。

他觉得自己那么恨他，恨到无数个夜里想过无数种办法曲报复，可一看他受伤，他就立刻忍不住地着急上火。

他觉得自己那么爱他，爱他爱到即使他已经大婚三年仍然不改初心，可真的得知他和别人相亲相爱，他也会立刻忍不住心中怒火，恨不能所有人一起毁灭了事。

他那么爱又那么恨。

爱恨都那么激烈，找不出一个平衡。

肖殊像是看出了他的纠结，劝慰道，“即是喜欢的人，总归得好好哄着才是，吵架岂非更伤感情。”

王一博心里烦恼无人诉说，此刻逮到一个能聊天的，也不管靠不靠谱，虚心请教，“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殊折扇一甩，意有所指，“人都到你府里了，那还不好办？！”

王一博拧眉，“他性子烈，不好用强的。”

肖殊嗤笑，“没看出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呢！”

王一博和他说可不是想听他嘲讽的，冷脸，“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自然有。”肖殊损招多得是，“女人嘛，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骨肉，你只要让她有了孩子，她的心自然就在你这里了。”

这不还是个用强的法子么？

王一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没有温和一点儿的办法吗？让他忘了那个人，喜欢上我。”

“那可有的磨了。”肖殊不是很赞同，“人心最是难测，近之则不逊远则怨，分寸很难掌握的。”

王一博找到机会嘲讽回去，“原来你这花间浪子也有没办法的时候？”

“办法自然是有的。”肖殊不服气地敲敲桌子，“你只管哄着宠着，她想要什么你便给她什么，天长日久，她总会喜欢上你的。”

哄着宠着吗？

王一博若有所思。

肖殊又待了会儿，见王一博没心思理会他，便识趣儿地告辞了。

王一博走到廊下肖战的画桌旁，捡着那张被肖战丢弃的纸团走进屋。

肖战又在抄经了。

听见动静抬眼看了看王一博，又垂了下去。

王一博有点儿紧张，捏着纸团慢慢走过去，状似随意地开口，“画得挺好的，怎么扔了。”

肖战继续抄经，但却没再晾着他，“该是繁花盛开的季节，画草到底不合时宜。”

王一博有些开心。

觉得肖战愿意和他说话应该就是不气那天的事儿了，整个人都热络活泛起来，“想看花还不容易，崇明寺桃花开的最好，明日我们去看看。”

肖战点头，“好。”

明日，正是三月三了。

晚了点儿，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