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足足二十年。

姬凉辰在曾经的旧居里面徘徊，一直到等的快要迷惘之后，才在新来的一对驱鬼队伍中，看到了顾璟洛。

对方身着闪亮亮的宗门外袍，发髻高束，眉眼间的锐气更加坚挺，看着就是一副翩翩少儿郎的模样。

他瞧着他，目光渐渐的深邃下去，被对方发觉，就这么互相对视了许久许久。

老朋友见面总是心里想的话多，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是顾璟洛先开口打断了沉默，“要不要跟我走？”

姬凉辰一怔，随后点了头，随他一走又是四十年。

“他那时候，用他的身份做担保，才让我进到了宗门里面，但我毕竟是妖，自我加入那宗门之后，我开始遭到了宗门内人的针对。”

“那个时候我的情绪还不像现在这么内敛，基本是一点就着火的状态，又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了他，所以被他们一挑拨起来，就只有挨打的份。”

“他就天天晚上，用自己的功绩换上一个又一盒的疗伤药，在我的身上慢慢的涂抹。”

“他说，不行我们就走吧。”

“可是他的未来不能断，所以我们就留了下来。”

姬凉辰的眼里多了一丝回忆，

“我为了让他轻松，就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他的宗门的长老发现了我的不同。”

“我的全身上下，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无限的增生，血液更是大补，所以到了月初月末，他的宗门里的长老们，就会让我去献血来炼丹药，刚开始他是没有发现的，直到他们的需求越来越大，我没有瞒下去。”

“那一天他直接带着我背叛了宗门，说是要拜我为师，有我一人就足矣，但是，这从不是说走就走的。”

“我的血液本就珍贵，而同样，天之骄子堕下马，本就会沾染许多因果。”

他的眼里多上几分往日从来不会沾染的回忆了。

离开宗门的日子是难过的。

曾经的天之骄子刚一落马，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冲了上来，准备消除心之大患，而顾璟洛的宗门更是乘胜追击，直接散出了有关姬凉辰身份的事情。

姬凉辰那时候羸弱没有力量，顾璟洛便一天到晚的往外跑，独自一人拎一剑，斩杀所有在背后议论纷纷的人。

他算计一生，斩敌无数。

唯一没有算到的点，就是姬凉辰先行弃了自己。

“那个时候，是仙界的人最惧怕，也最贪心的时候。我听信了敌人的蛊惑，就如在面对长老时一样，做了个错误的抉择：向这天下公布了自己的存在。”

“我那时是想要身死的，毕竟像我这般的人，活着也只会是个累赘。”

“可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在各路的仙人围杀我的时候，他站了出来，如同以往的数次一般，将我护在了身后。”

“那场战争，他分明胜利不了的，可他没有怪我，他只是站在了不远的地方，燃烧掉了神魂，又朝我露出了一个笑，让我放心，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痛。”

“他么，其实很强的，那么疼，却连死都僵直直的站着示威。”

“这也许就是仙界著名的，一直流传至今的那个传说：梅花残血，一人敌百，不过有一道倒是说错了，他应该是一人敌万，单挑了这仙界的数位众生。”

姬凉辰的眼里闪过了几丝悲痛，可脸上到底是没有脱离冷淡的表情，“我原本是六尾，也就是因此，将自己的两尾给了他，可我没有救活他，不过想想也是，他的神魂都没了，我又如何能够救他。”

“不过也有可以庆祝的罢，他替我埋藏天机，一直到了现在。”

“天机……”郭若玉吞了口唾沫。“是什么？”

“这是从狐族听到的事情。”姬凉辰干脆闭上了眼。

“所谓埋没天机，其实就是用痛苦做引，神魂作线，牵绊着我留在世间。”

“不光是他，连同着狐族，都是一样的。”

这——

很不公平。

所以他那时候，才会听信敌人的蛊惑，想要去死。

而这恐怕唯一可笑的点，就是这敌人是狐族——他的故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