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伤口不是很深，血凝住了，这两天按时换药和绷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摘下手套，张真源也算是松了口气，单看处理完的那一盆红水确实吓人，但还好只是血痂化开染的，刘耀文还剩点运气，没真伤到心脉。

只是家属就不太好了，马嘉祺看着比病人要更苍白，被叫回神的时候下颚还挂着眼泪，迟钝又笨拙的拉住要起身的张真源。

“谢谢张医生，能不能请你先不要走？耀文今天去了旧街废弃的戒同所，我怕他...”

“当然，我也是耀文的朋友嘛。”张真源难得没有躲避，由马嘉祺拉着，“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亚轩吗？”

“好。”

离开房间时张真源关了灯，他说刘耀文屋里的灯太亮，其实不太利于休息和平时生活。

马嘉祺只是盯着天花板不说话，他记得当时是刘耀文说喜欢亮一点的灯，于是就由着男孩把灯都换了。

但关了也好，或许是灯太亮，他总觉得男孩都黯淡了许多。

宋亚轩屋里很安静，站在门口也听不见说话声，就连让马嘉祺他们进去都那样轻。

大家好像都很疲倦，贺峻霖从眼尾红到鼻尖，缩在丁程鑫身侧，被当成依靠的男孩也是神情恹恹，看不见一点光彩。

他们腾了位置，好让张真源再替宋亚轩检查一遍，在看到男孩胸口那道染着碘伏黄的刀痕时他愣了一下。

他想有刘耀文在，该不会让那些私生伤到宋亚轩这里的。

“这是怎么弄的？”

“我们赶到那边的时候，亚轩...抓着刀....抵在自己心口。”

丁程鑫很少这样晦暗，不着半分明媚，浓重鼻音锉去了少年的锐气，每个字节都沉在空气里。

他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场景，忘不掉昏暗逼仄的角落里，缠绵的刀和淌干的血。

那一刻两个小孩近乎透明，可偏偏渗开的鲜红占满了整个世界，那么怕疼的宋亚轩也终于握不住那把刀了。

“他自己？”

虽然见面不多，张真源也大概能了解这个单纯阳光的男孩，伤害自己这种事他不会去做，除非....

不，该是他想错了，宋亚轩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去过“自由”呢。

“文哥....”

床上的人有了将醒的迹象，迷迷糊糊的念叨着熟悉的名字，又淌湿了枕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睁开眼。

“疼...马哥的房间，我们...是逃出来了吗？”

“阿宋!”

丁程鑫是一个扑过去的，凳子倒在地上，但没人去管，左左右右在宋亚轩旁边围了一圈。

“大家怎么都在这？”

熟悉的面孔渐渐清晰，倒是有股劫后余生的感动，可来不及叙旧，他又想起昏迷前的画面。

下意识摸向心口，黏腻的伤痕已经干涩，酸痛却荡着圈层层侵入皮肤，宋亚轩看着面前的几位突然红了眼。

“文哥也救回来了对吗？他在哪？他还好吗？他受了好多伤....他的应激是不是又严重了？”

“你才醒过来别太激动，耀文就在隔壁，那些伤我替他处理过了，放心，都不会造成太大问题。”

张真源替哽住的几位开了口，毕竟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稳住宋亚轩的情绪，才能知道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提醒下大家手忙脚乱的扶宋亚轩坐起来，许是睡了太久，有些咳嗽，马嘉祺站在最边上看了一会，默默转身离开。

房间的光蔓延到外面，在漆黑里拉出一条直线，然后占满整个客厅，没多久又熄灭，马嘉祺把水递给宋亚轩，“温的，喝了嗓子会舒服点。”

“谢谢马哥，给你添麻烦了。”

“跟我不用客气，快喝吧。”

调整好状态后，宋亚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当然刻意避开了私生话题，只说是遇到坏人才迫不得已躲进戒同所。

本就沙哑的嗓子随着故事铺开越发哽咽，或许是这份经历太沉重，叙述到那个被困的房间时又几度崩溃，好久才缓过来。

故事在沉默中结束，大家都低着头，藏起眼底潮湿汹涌，即便是张真源也没想到他们会拿自己做赌注，大获全胜又满盘皆输。

“阿宋，那你划伤自己是为什么呢？”

宋亚轩讲了全部，讲尽刘耀文的无助挣扎，就是没讲他心口那道疤，可丁程鑫太在意了。

“.....”

又是一阵沉默，藏在被子里的手生生扣着，像是不愿揭开又有些动摇，短短几分钟，张真源从他眼睛里看见了厌恶，恐惧，难过，挣扎和释然。

终于他深吸口气，尽力平静的面对大家，“你们听说过‘自由’吗？那是一家戒同所的名字......”

从听到自由起张真源就明白了一切，而宋亚轩也慢慢证实了他的猜想，“自由”作为专为上层社会服务的戒同所其实刚成立没多久。

为了立足，他们定下一条规定，就是给病人排上编码，用刀刻在心脏左侧，日日重复，直到矫正成功。

利刃会刺破封闭的血痂，只是一个疤痕，却被打磨千遍，不妥协就永远无法闭合。

这是“自由”给同性恋的诅咒，要他们一辈子记得，不要重蹈覆辙，而宋亚轩恰恰是那第一个。

“因为我爸对我还算是上心，我才逃过一劫，可我知道，我就是那个1号病人。”

宋亚轩嘴唇泛白，也止不住发抖，“刘耀文没能逃掉，也因此介怀，我能感觉的到，他想把4号病人藏起来，我也愿意陪他。”

“他大概不愿意我看见他失控的样子吧，我害怕他躲我，我想让他知道，我和他一样。”

“我永远不会在意什么4号病人，在我心里，他从来都是刘耀文，是我的英雄。”

门没关紧，开着条小缝隙，光线暗了一瞬，只有张真源注意到了。他轻闭双眼，实在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很勇敢，放心，我会尽力帮耀文减轻阴影。”接下来，就看刘耀文愿不愿意接受这味药了，张真源拎起药箱，“我先去看看耀文，醒了叫你们。”

张真源离开后丁程鑫和贺峻霖又往前凑了些，抓着宋亚轩的手不放。

“辛苦了，阿宋。”

“你也只是我们的轩轩，跟什么病人无关。”

他们多少听说过“自由”，只是了解不多，今天才真正知道宋亚轩受过多少罪，刘耀文又是他的多少倍。

他们也得以重新审视刘耀文，只因为和别人不同就被判下死刑，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一点点腐蚀灵魂，到现在都难以完整。

想释怀很难吧，他却仍撑着支离破碎的躯壳，要护宋亚轩安全，他真的值得宋亚轩的六年。

“亚轩，谢谢你，也希望你能真的自由。”

马嘉祺从未怀疑过宋亚轩的爱，他是那样真诚以至于他的出现带给了自己希望，看着这缕风吹进灰色高墙，他越发觉得刘耀文能走出来。

这样勇敢的男孩不该被剥夺爱的权利和自由，也不该被潮湿影响本应热烈的人生，他衷心希望男孩如风般自由，去爱，去活着。

小彩蛋:真文谈话

张真源并未拆穿刘耀文假寐，把水壶放下，就兀自坐在床边。

灯关着，其他感官就格外灵敏，他又摸上刘耀文胸口缠着的纱布。

“替你打听过了，宋亚轩怕疼。也不知道那小傻子会不会为了你这个疤全套模仿自由，天天重复刻的话...注定!是消不掉的。”

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暗示般咬字激将，果然把刘耀文诈起来了，灯打开的瞬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不装了？”

“你故意的？”

“嗯哼，我也算有点运气。”张真源倒了杯水，连药一并递给刘耀文，“不声不响的回来装睡，怕不是想当作不知道，凭一己之力把晚点的分别变成永别。”

“是，我打算到此为止。”

刘耀文并不隐瞒，他知道宋亚轩无所谓自己的过去，是他自己无法释怀，“亚轩不在意的，我在意。我们不一样，我走不出来了，而他应该站在光下，去享受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