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裴海所在的别院一共有两栋,其中一栋是他的私人画室。
张裴海有个癖好,喜欢收集画像。他本人对画并不算爱不释手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就只是对收集画有一种满足感。
数千个画框贴在冰冷的石柱上,一眼望过去,总有一种不寒而粟的恐惧感。也偏偏张裴海能从这些画中得到充实。
画室他专门派人定时去打扫,他还要求打扫的时候不允许碰触到任何一张,扫灰也不行。
“少爷,您回来了。”
打扫街院的大妈跟仲柯打了声招呼,紧接着要去提醒张裴海,仲柯一把挡住了她的去路:“嘘。”
“您忙,”仲柯将食指竖在嘴边,“我自己去就行。”
大妈拿着扫帚的手松了松,忙点了点头。
仲柯来到大门前,准备敲门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张裴海他们的笑声让他迟疑要进去这个决定。
“你是谁?”
仲柯回头看了眼此刻站在他身后的小男孩。
“你好。”
仲柯冲他笑了笑。
“你在这里住吗?”小男孩疑道,“怎么不进去呢?”
仲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底有没有在这儿住他自己也不知道。
紧接着,小男孩自己走上前将仲柯没敲下去的门给敲了下去。开门的是个女人,她看到仲柯还愣了愣。
“妈妈,”小男孩走了进去,“这个哥哥刚才一直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您好。”仲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礼貌来代替他此时的尴尬。
“你就是小柯吧,”女人冲门里喊了喊,“裴海,小柯回来了。”
伯父顿了下来。张裴海忙起身向仲柯走去,面目带有几分愉悦。
“小柯啊,来了怎么不进来呢?站门外边多热啊!”张裴海拉着他往里进,“来来!见见你伯父。”
仲柯被强行拉了进来,但依旧将笑容挂在了嘴边。
“抱歉,回来晚了。”仲柯梦呓般小声说了句。
“不晚,”张裴海道,“刚刚好,兰姨!”
正在打扫的兰姨停了下来,应了一声。
“准备准备开饭吧!”
兰姨听到后立马向厨房走去。
“等等,”刚才一直“哑巴”的伯父知了声,“顺便再拿些好酒,裴海,怎么样?”
“我无所谓,”张裴海道,“兰姨,快去吧。”
兰姨匆匆跑向了厨房。
“尤文,这是你仲柯哥哥,”女人将小男孩往仲柯身边拉了拉,“你跟他一起玩吧。”
“哥哥会玩积木吗?”尤文兴奋问了句。
“应该会一点。”
尤文欢悦了起来,将仲柯向自己搭的积木城堡拉去。
他们两个搭了没一会儿就被张裴海叫来吃饭。
餐桌上仲柯始终低头在啃自己的菜叶子,他故意将嚼的动作放慢到极致,因为一旦吃完了,他就要抬头对上他们的眼睛。
“小柯啊,”女人叫道,“不能光吃菜,好歹也吃点肉,要不然没营养的。”
“谢谢…”仲柯这才用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点别的。
“人小柯也不小了,想吃什么还用你提醒啊?”伯公往嘴里灌了一杯酒,“小柯,不用听你伯母的,爱吃什么吃什么。”
“谢谢…”
“你怎么老是跟我唱反调呢?”女人瞪了男人一眼,低头吃起了饭。
不得不说这一家子都是一个毛病,令人不愉快。
“小柯,”张裴海道,“你去看了你打算进去的学校没有?”
“去了。”
仲柯头也不抬就回了出来。
“这学校离家还是挺远的,”张裴海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我打算在学校附近给你租个房子,这样也方便上下学。”
“不用…”仲柯这才抬起了头,”我住校就行。”
“那不行,”伯父打断道,“学校里的宿舍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外面和家里的,再说那么多人住一个屋子也不利于学习。
“嗯,”张裴海点了点头,“你伯父说的对,这件事就听我的,你不用再插手了。”
仲柯往自己嘴里塞了点菜叶,不点头也不说话。
“你们两也真是的,”女人反驳道,“刚还跟我说让小柯自己选择,小柯刚来这儿,住校也方便他多交朋友,你们反倒在这儿说三道四,也不问问小柯愿不愿意。”
张裴海停下了筷子。
“我也是想让小柯过的好点,”张裴海叹道,“小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住校?”
不管是走读还是住校,仲柯对这两种选择都没有兴趣,他只是在这两种之间选了个便宜的而已。
“不如这样,”伯父建议道,“你先让小柯在学校住一段时间,这个一中好歹也算是个名校,估计住宿条件也不会太差,如果条件实在不行的话你再给他安排房子。”
“这倒也可以,”张裴海道,“小柯,你觉得怎么样?”
“我…”仲柯手在筷子上摩挲了几下,“听您的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不管他说什么决定权都不在他这里,那他明天要回去参加葬礼的事还用得着跟张裴海说一声吗?
“小柯,”张裴海指了指菜,“怎么不继续吃啊?”
“我想跟您说件事。”
仲柯说完之后张裴海神情有点严肃了起来,“什么?”
“我明天要回桐乡参加我小学老师的葬礼,想跟您说一下。”
“这当然可以,”张裴海道,“明天我派人送你去。”
“裴海,”伯父呵斥道,“人老师的葬礼,你派个陌生人跟过去不太合适。”
“伯父说的对,”仲柯接道,“我自己去就好。”
便这样,张裴海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桌饭自己没吃多少,夜里还有点饿的睡不着觉,便早早就起床往桐乡走。
张裴海往仲柯的卡里打了三十万块钱,仲柯看着这数字有点恍惚。这迟来的关心怎么让自己这么难受呢?
-柯,你到了没?
顾睿博一路上给仲柯回了不少消息。
-到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路痴啊?
早上六点的车,八点的葬礼,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结果却因为找不到地方耽误了三十分钟。一路上又查地图又问人才到了地方。
仲柯没理他。
进去的时候葬礼已经开始了,他只能悄声伴着音乐走进了场。
“你是…仲柯吗?”
仲柯选了个最后一排没有人的座位,没想到就这样还能碰到小学同学。
当时他转学的时候班上的人本来就记不太清楚,这一打招呼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认不出人,只笑了笑。
葬礼上也不好说话,对方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就到了家属说词环节。
先上场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是老吴的女儿。
她拿起手中的稿颤颤巍巍走上了台,没想到念稿念到了一半就哭的不成个样子,就这样在旁人的搀扶下下了场。
老吴生前也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女儿念不了稿,就换成她儿子继续帮着念。
上来的这个男孩年纪看起来跟仲柯差不了多少,样貌很俊,一上台就把不少目光吸引了过去,也就在意不了刚才那场糟乱。
“这张稿我没有熟悉过,先提前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他对着麦克风,手里紧攥着稿,眼神却不知道往哪里看,“我爷爷他……”
听着麦克风“滋啦——”一声,他回过神来,喉结滚了滚,低着头叹了口气,“他一生教人无数,桃李满天下…”
他说完之后就拿起发言稿,看了眼文字之后就继续说了下去,“他虽然待学生严格,但确是最期盼他们长大成才的人。为此,尽管学生们恨他,他也依旧任劳任怨,继续他的教书育人工作。他是个很伟大……”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
“伟大……”
发言稿被他攥出个洞。
他闭了闭眼,把发言稿放了下去,“抱歉,我不知道这张稿是谁写的,但凡人物设定能准确一点我可能也不会念的跟个垃圾一样。”
整个屋子都惊了起来,刚才哭诉的母亲似乎哭的更大声了。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他咬了咬牙,“但这本应该是我母亲该做的,她做不了,同样,我也做不了。这样的日子里,我不该把我的情绪展示出来,同时,我也不喜欢念违我心的话,就此结束吧。谢谢!”
他最后的谢谢很轻,几乎是他能给的所有礼貌。整个葬礼在他的语言下悲痛又添了几分。
仲柯也不知道今天要来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好好的一场仪式也会有差错。
“仲柯!”
是刚才坐在他旁边跟他打招呼的人。
“我没认错吧……”
仲柯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果然是你,”宜果笑道,“你跟小学时样貌差别不大,所以我很容易就能认出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仲柯:“……”
“果然不记得了啊…”宜果有些失望,“没事,你当时就不是爱结交的人,我能理解。”
他把失望的表情收了起来,“我是宜果,跟你一个班的班长,那时候我被一群人堵了你还帮过我,还记得吗?我……”
其实就算这么说,他也没有太大印象。但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真不记得也得套路一下才是。
“我想起来了,”仲柯一副云雾初开的表情,“最近还好吗?”
“还好,我在你转学没几个月我就转到市里上学去了,”宜果道,“就刚才演讲的那个男生,他跟我是一个班的。”
“嗯?”
“他跟他家里人关系不是特别好,”宜果眼神暗了暗,“所以也不怪他刚才能说出那种话。”
怎么突然就聊到别人身上了呢?
他也不关心啊!
“那你是跟他一起来的?”仲柯问道。
“不是,”宜果摇了摇头,“老吴毕竟是我小学老师,我就单纯来送送他。”
“我也是。”
仲柯暂时也找不到什么话了,他们两个就这样尴尬的站在原地。
临走时宜果要了仲柯的号码,本来还想请仲柯吃顿饭,但被仲柯拒绝了。
拒绝人这件事上仲柯还是可以下手的。
明天还得准备去他的新学校,里面的人估计比今天遇到的人还要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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