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间光影交错,鸟叫声惹得人陶醉。
悟念看着棋局满是纠结,“你这……”
北光荇看看天色,他烦得很,这和尚棋艺不精偏偏要耍泼作赖,他已是在这儿拖了近两个时辰,还有完没完了。
“和尚,我说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没有时间和你拖延。”北光荇起身便要离开。
悟念一急,起身时打翻了棋盘。“施主可是要找令牌。”
北光荇只看着他。
悟念被他盯得心虚,“昨日我在医馆里捡到一令牌,不知道是谁的就先收着了,看你这般急切,想来是你的吧。”
悟念避开他的视线,拿出那令牌。
北光荇只觉得自己的火气一下子冒上了顶。“你这和尚!我看你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这令牌是刑部官员所持的通令,你这样我完全可以把你抓起来了。”北光荇从他手中抢过令牌,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检查,“亏了这令牌没有被损坏,否则你就可以去牢里享受了。”
悟念挠了挠头,很是不解,“和尚我一未偷二未抢,为何要受牢狱之苦?”
北光荇白了他一眼,不打算与他多讲,想要离去。
“慢着,如今你已是找到了令牌,为何还要走?”见他不做停留,悟念直接用强的。悟念死拽住他的衣角,大喊,“你今日非得要将这盘棋下完了才能走!”
“棋局已经毁了,我拿什么跟你下,心吗?”北光荇挣了挣,发觉挣不开,有些急,“你放开!”
“大人!大人!”
皓衣好不容易找到了北光荇,看见北光荇大人正与一和尚挣执。“和尚,你放开我家大人!”皓衣怒吼,冲了过去。
悟念见状不对,松开拽着的衣角。“这位施主,你冷静些。”
皓衣见他松了手,也不与他计较。
北光荇见着了皓衣,只觉大事不妙。
皓衣是江大人的亲卫,很少和他亲自接触的。
“皓衣,你怎的过来了?”
“哦,是这样的,陆荼的儿子今日在百器行被人杀了,尸首已被运回了大理寺,江大人让您去查此案,与大理寺一同配合太子殿下。”
“陆荼的儿子,那个二世祖?”
皓衣点点头。
北光荇想了一下,那陆二祖仗着他爹是尚书便为非作歹,如今死了倒是好事。“若是查出了是何人所为,我定是要想法子保住他。”北光荇想定,拍拍皓衣的肩膀,“你回去告诉江大人,我定会将此事查地水落石出。”
“不是的。”皓衣拿掉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解释道,“江大人的意思是,别让他们查出来。江大人说,陆荼的尚书之位是踩着百姓的尸骨爬上去的,他让你想办法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北光荇微愣,“大人的意思是,让陆荼倒台?”
皓衣又点头。
北光荇莫名激动,他早就想让陆荼倒台了。那厮表面上是个大善人,实则经常搜刮民脂民膏,他身为工部尚书,克扣粮饷,很多的建工都偷工减料。这样的官,早该被罢免了。“即是如此,那我可不会留情面了。”
皓衣见状发慌,他已是很久都没有见过北大人这样的神情了。“那大人,您万事小心。”
待皓衣离去,北光荇才将自己的激动表现出来。他那手舞足蹈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的高傲。
悟念看着咳了一声。
北光荇反应过来,瞪了和尚一眼,“你把刚刚的事情忘掉!”
悟念挑了下眉,“想要和尚我忘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你陪我下棋。”
北光荇只觉得头疼,“你这和尚为何非得要缠着别人与你下棋啊?”
悟念想了片刻,讲想法缓缓道出:“住持曾说过,天下心有丘壑之人无数,有真本事的却是没有几个,我本出身高贵,出了家也未静心求缘。他告诉我,我更适合于官场,可我不想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他后来让我学下棋,说是,若我能将棋艺修精,那便是我化缘求佛之时。到时候,就不必纠结官场,纠结家世了。”
北光荇闻言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才回他的话,似是无奈,“和尚,这天下有志之士千千万,你的才华若是更适合官场,那便是你不喜欢也无用,有些人生来就是为此,再怎么躲也躲不掉。你为躲避仕途出家,可终究无法静心求缘,浪费了大好时光和才能。你的住持让你下棋,其用意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北光荇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苦笑,“你知道天下心怀丘壑之人无数,那么棋艺精湛者自然也是无数,你连我的布局都看不透,更何必是和那些棋师呢?”
悟念张了张嘴,僵在原地。
“和尚,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要去大理寺,便不奉陪了。”北光荇不去看他,现如今有一堆糟心事忙不过来,这个和尚会作何选择也不是他该去想的。
悟念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想起曾经住持说过的话,“悟念觉得何为义士?”悟念那时只沉默不语,但现在看着他的背影,恍然大悟,心中落灰的地方渐清明。
何为义士,大义于天下,不负江山所托。当年他为躲避仕途毅然出家,看天下疾苦又心有不甘。他彷徨于世间数载,终寻不到心中道义,原以为“佛”能带他领悟,到头来什么也没弄明白。
不能再这样了,也不能再这样下去。
“施主,你等着我,我定会让你刮目相看,不负你今日之开导。”
北光荇从东郊树林赶回城中时,街上已是有不少人都在讨论陆荼之子的死。北光荇听着勾了勾唇,虽不知是何人动的手,但也是大快人心。
北光荇赶到大理寺时,一众人早已到齐。
看到这一众人,北光荇微愣,没想到啊,一个二世祖的死竟然惊动了这么些人。
“太子殿下,骠骑将军,陈少卿。”北光荇一一行礼后才去询问尸|体的情况。
陈方羽抱着剑答他的话,“仵作已经验过了,陆钊全身上下就腰间一个针眼,我们推测是有人在针上淬了毒,看他死的那惨样,应该是烈毒。”
“……那,知道是何毒了吗?”
几人都摇头。
许郅善撇了眼北光荇,“已让太医院的人查了,应该不久后就能知道。稍晚些本殿会与成将军一同去陆府,百器行那边还得有劳北大人与少卿跑一趟,看看有何遗漏。”
几天得了安排,便走了。
陆荼此人老来得子,对陆钊疼爱有加。许郅善之所以决定亲自去陆府,便是担心那老匹夫不给面子,让陈方羽他们难堪。
许郅善与成肆到了陆府,惊于陆府修葺之繁华,那雕梁佳栋,碧玉清泉,想来是花了大价钱了的。
许郅善与成肆相视一眼,心下都觉得,这个陆荼贪官无疑了。
陆荼自知道儿子的死讯便是伤心欲绝。许郅善与成肆还未到正厅便听见陆荼的哭喊声,听那动静,伤心应不是作假。
陆管家抹了把泪“太子殿下,成将军,让你们见笑了,我们老爷只有钊少爷一个儿子,钊少爷去世了,老爷是伤心呐!”
“还望节哀。”
陆管家只暗自抹泪。
许郅善还想开口安慰,成肆突然抓住他的手。许郅善不明所以,一脸疑问。
成肆靠向许郅善的耳畔,“殿下,这府里有人看着我们。”
许郅善猛地抬头,只听见成肆的声音又在自己耳边响起,“殿下别四处张望,别去找那个人在哪,我想他们应该还没有在陆府动手。”
许郅善应了一声,成肆靠他太近,自己能闻见他身上冷冽的兰香味,有些让他不自在。
许郅善这么觉得,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他伸手推了把成肆,成肆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靠的是有多近。
“抱歉殿下。”成肆退了两步,拉来两人间的距离。
“管家,可否去见一见陆尚书,他的至亲亡故,本殿想安慰他,陆尚书身为工部尚书,大渝可不能没有他。”
“可以是可以,不过老爷现在情绪激动,老奴怕他会对殿下您不敬啊。”
许郅善一笑,“无碍的。”且看他能做些什么。
“我的宝贝儿子,你怎么忍心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到底是何人那么狠心要夺你性命啊!”
许郅善与成肆踏入正厅,看见一老者涕泪纵横。
“看来这陆荼是真伤心透了啊。”许郅善嘀咕一声,踏了进去,“陆大人请节哀。”
陆荼不管来人是谁,抄起桌上的茶盏便砸了过去。
成肆眼疾手快,护住许郅善,他伸手将那茶盏接住捏碎,茶盏破碎的声音惊了陆荼,也惊了成肆身后的许郅善。
许郅善万没有想到成肆会有如此举动,“你……”
“陆荼大人好大的胆子,太子殿下驾到你非但不迎驾,还欲用茶盏袭击太子,你该当何罪!”少年铿锵有力的话语,凶戾的眼神都让陆荼心惊。
陆荼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冷汗只从手心冒出,“太……太子殿下,刚才……老臣没看清……”
“没看清?”成肆冷哼一声。他可不信这一套说辞,这茶盏分明是他故意扔的,当他眼瞎了?
陆荼跪在地上,汗从额上滴下,袭击太子可是死罪。“殿下,老臣是伤心过度,老眼昏花,冒犯了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许郅善握紧了手,他身前的这个少年手还在滴血,却仍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面前,为他挡去伤害,纵使知道成肆是出于家族史命而保护自己,许郅善仍是止不住的感动。从来没有人,会像成肆这般宁愿伤害自己,也要保护他的,这是第一次,许郅善切真感受来自他人的维护。
天地空渺渺,一切都在叫嚣,包括他沉寂了十七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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