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霰姐姐说的真的吗?我可以去见妈妈了!”陆瘵远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从床上飞起来了。
“雪霰那丫头向来不说假话,应该没有问题。这一见,倒是满足了少爷八年的心愿。”魏成轻轻把被子盖到陆瘵远身上。
“嗯!”陆瘵远刚想睡下,又突然起身,却在下一秒归于失落,“可是,今年种的绿牡丹也没有熬到秋天……”
“好了,小远别多想了,周夫人就算见不到牡丹也迟早会醒的。”魏成立刻止住他,“接下来,您可是没有假期休息的。”
陆瘵远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终究只是落寞地别过头,侧身而睡,脊背都露出来一半。
说来也奇怪,陆瘵远最近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尤其是提到有关母亲和王穹晞的事,就算服药也无法稳定情绪,更是难以做到冷静处事。但他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样下去恐怕很难处理接下来的麻烦了。
夜来得深邃,另一边的温家却陷入别样的沉默。其实在进行执政官大选的前一天,周婉明就已经苏醒了,若非她的一番劝说,如何会有温雪霈支持陆瘵远的结果?
“婉明姐姐,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这么做没有问题吧……”温雪霰低下头,看都不敢看周婉明一眼。
“没有,这就是我的意思,而且我也该让小远放下心了。他还有更重要事要去做!”周婉明轻咬嘴唇,眼神也飘忽不定。
这件事,该让雪霰知道吗?如果她知道了,会有更多的人卷入这场无名的灾难吗?
更重要的事?温雪霰抬起头,困惑地看向周婉明,“除了担任执政官,难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么?”
周婉明挪挪后面的枕头,好让自己在病床上坐的更舒服些,她随手折下瓶子里的绿牡丹,然后说道:“雪霰你真的想知道么?一旦知道,就相当于卷进去了……”
“说吧,姐姐替我背负了那么多。我不能一直躲在姐姐的背后。”
听到这话,婉明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这件事。
“当年陆峰和我也算琴瑟和鸣,关系亲密。可当小远一出生,陆峰就瞬间性情大变,无论对我还是小远都格外冷漠。而且他甚至开始不打理家族的事情,这才让陆钟毓那个小人白白占了便宜。我和小远后来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她轻轻折下一片花瓣,又继续说。
“直到有一天,我刚处理完周玉麟的一些后事,回到家中偷偷到他的房间前,却发现陆峰坐在沙发上自己打自己。我没敢多看,就赶紧回房间翻阅《八族秘记》。”
“《八族秘记》不是一直在墨家吗?”
“魏成和墨家做了交易,以获得望穿之眼为代价换取而得。但书里却没有这一部分的记载,我又翻阅自家的古籍,才大概猜到一点。”
周婉明顿了一下,把折下的花瓣全部洒出,睁开眼睛凝视门上的山楂树。
“如果我猜的不错,小远就是终审者。他的降生就必然意味着天狱要迎来一场绝望的春雨……我们八大家族的罪责都将被净化,不,是整个天狱,然后彻底幻灭!”
“什么,那岂不是……”温雪霰差点惊掉下巴,她虽在禁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但当遗存的文字化为现实,她还是无法接受。
终审已经开始了!
清晨,阳光洒入陆瘵远的房间,暖融融的,虽然柔和,却也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唤醒了沉睡的陆瘵远。
陆瘵远起床走到窗前,拉开薄薄一层纱帘,让阳光更加肆意地涌入这个房间。他望着窗外,心不知飘向何方:妈妈、穹晞哥哥,你们都说清晨的太阳是最温暖的,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反而感觉冷得彻骨。
大概这就是代价吧,凡有所得,必有所失。既然选择了勾心斗角的八族之争,就必然要舍弃最温柔的感情和良善。若非如此,也就不会有人称他为冷面罗王,无情陆少……
楼下,魏成催促他去上课的声音忽然传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窗前站了足足十分钟:这样享受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一会儿,陆瘵远就换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走了下去。一改他平时严肃冷酷的模样,反而平添几分少年气息。
“少爷,你的手?”魏成把点心放在一边,惊异溢于言表,差点就抓住陆瘵远的手。
陆瘵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然恢复,而且他的手变得更加白皙温润,他也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身体里的某种药物发挥作用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管它了。
“这样也好,我就不必戴手套了。还可以少许多不必要的说辞。”他拿起桌上的萨琪玛,小小地咬一口。
“这点心太甜了,不适合我,尤其是今天。这还是留给小律吃吧。”说完,他就把萨琪玛放回盘里,径直往门外走。
看着陆瘵远的样子,魏成暗叹口气。算算日子,今天是周夫人的生日,小远哪里还有心思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到底是我自己太疏忽了……
“魏成,还在那愣什么神,快送我去上课吧。”陆瘵远拿上公文包,不再回头。
一路上,两人无话。
到了巷口,陆瘵远坐在车上,手紧紧握成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无论妈妈醒来与否,我今天都想去看看。所以今天就先不服药了,妈妈估计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
他走到校园,就看到花圃里那朵枯萎的虞美人,甚是突兀。
陆瘵远不禁疑惑:这是怎么回事,这朵虞美人昨天不是还在盛放,怎么突然就枯萎了?
他低下身,轻抚花瓣,可他刚碰到的那一瞬间,花瓣顷刻就变成齑粉,在风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早读铃打响了。陆瘵远不得不立刻往教学楼跑去了,但他没有注意到刘文挺就躲在暗处观察他。
等陆瘵远跑回班后,刘文挺才从暗处出来,他快步走到花圃前,用特殊的手法摘下那朵虞美人,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浓重的药味,除了这些,里面似乎还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味道。
沉思片刻,一个熟悉的东西闪过他的脑中,“原来如此,是它!难怪沙漏会告诉我还有另一股力量,只是不知那蝣蛊已经鸣了第几转。可别让本座白白期待了!”
一天的课过得似有似无,只有王穹晞陪他聊天的时间才隐约有所记忆。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他本想和王穹晞一起离开学校,但王穹晞却说有事提前走了。
下了车,陆瘵远闭眼片刻,就像他去学校之前一样,他右手带着一只镶金的手表,手表里放有一朵累丝工艺的曼珠沙华——这手表就是他陆家二等爵的象征。
他缓步走到温家的疗养院大门前,却再次被守门人拦住。
“陆家的小少爷,家主早就说过,这里不欢迎您。您还是打道回府吧。”
魏成在停好车后,也立即过去,却同样被拦住。
“轨迹的盗贼,同样也不受欢迎。”门卫拿出一块刻有山楂树的腰牌,“温家主说了,以后但凡是与陆家有关的人都别来打扰。我们最好井河不相犯,两相安好,免得伤了往日情分!”
已近深秋,狱都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之前的暖阳突然消逝,顷刻间阴云密布。这大概是要下深秋的第一场雨了。
“玉雨,不得无理!他们是我请的客人!姐姐今天不在,一切都听我的。”温雪霰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彻骨的寒气。
“可……可是。”玉雨看了看他们两人,然后又看向温雪霰,“副家主大人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还是让他们回去吧。”
“多嘴!”只见温雪霰眼眸突变为暗蓝色,瞬步到玉雨身边,摘下手套,一掌拍在玉雨的脊椎上。
那玉雨即刻就成了一具冰雕,一时半刻就没了气息。
陆瘵远看在眼里、惊在心里:雪霰姐姐的凝结之力已经如此强大了吗?真不愧是天降的霜天祈福者。
“好啦,都吓着小远了。”温雪霰带好手套,走到陆瘵远身边,刚想伸手去摸陆瘵远,又突然抽回,“那个人姐姐早就想除掉了,不必担心。我们走吧!”
陆瘵远还是有所顾虑,“姐姐,你确定温阿姨不会突然回来吗?”
“确定,快进来吧!”思考片刻,温雪霰拉起陆瘵远的袖子,走进大门。
“那我就静候少爷的佳音了。”
陆瘵远看见魏成往后退了一步,发问道:“为何,你不去吗?”
魏成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朝车库的方向缓步默默走去。
玉雨说的没错,他是轨迹的盗贼可以看着每个人命运疾驰、飞奔、直至走到终点,可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说……那种无力的罪责大概是魏成一生都打不开的心结吧。
片刻后,陆瘵远终归是理解了魏成:不去见也好,到底是他的命运,我无力改变。
他跟着温雪霰走了许久,终于在第28楼的角落里停下。那扇门上雕刻着一颗巨大的山楂树——这是温家最高机密房间,同样也是周婉明的病房。
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对不起,妈妈我又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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