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烟火从太阳落山开始就响起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庆祝新年的到来，希望这多难的一年赶紧过去。因为疫情，政府禁止聚集性活动。101不像往常一样人山人海，街道上很多店铺也都提早关了门，回家庆祝跨年了。

　　家里忙碌着，吃了午饭，妈妈就开始准备晚饭的食材了。下午5点，爸爸妈妈在厨房里，锅碗瓢盆，风生水起。永杰最近也学了好几个菜，今天也要露一手。幸司也想给家人做自己的拿手菜。4个人在小小的厨房里活动，仿佛是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

　　“妈！你怎么还在用烤箱啊！你都用一下午了！该我了吧！”永杰心急着呢，他的鱼都快腌成咸鱼了，还没能进烤箱。“快了啦，刚刷了蛋液，再烤一下，表面才能金黄。”妈妈为她的玫瑰酥解释道，“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再5分钟，马上就好了啦，你待会帮我拿出来，放到外面桌上晾着。”永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斗不赢妈妈的新一年马上就要来了……“今天又不是农历新年，现在做这么多，等到真正跨年那天，你怕不是可以开店……”永杰无奈地离开厨房，坐在饭桌前生闷气。妈妈才没空理他，忙着做菜呢，反正是跨年，还是别和儿子斗嘴了，妈妈继续忙活着。

　　爸爸在做荷叶鸡，时刻关注着火候。和妈妈结婚以后，妈妈担起了照顾家里的重任，爸爸已经很久没做饭了，生疏了不少，但是真正动起手来，还是能看出爸爸的老练，毕竟爸爸独自抚养了幸司很多年。“爸比，好香哦～”妈妈锅里的烧排骨正在收汁，偷了个闲，挽起爸爸的胳膊，不禁夸奖一番，“要不然，你不要退休好了，我们一起开个店，夫妻档，金爽朗！”爸爸摸了摸妈妈的脸，温柔地说：“妈咪，你是不是对我太自信了，我这手艺，也就是你喜欢。”“哪有，幸司不说谎吧，幸司都说很好吃！”说着，妈妈摸着爸爸的肚子，“正好忙一点，减减你的肚子。”妈妈说完，还像揩油一样的捏了捏爸爸的肚皮。爸爸觉得有点痒痒，咯吱一声笑了：“哈哈哈，妈咪呀，不要捏嘛，我都不能专心看火了。怪你。”排骨收汁差不多了，妈妈又戳了一下爸爸的肚子，才去装盘。

　　“你的鱼做好了？”幸司疑惑道。妈妈这几天做了好几次玫瑰酥终于调配到最佳味道，家里的糖直接见底。今天做饭的时候才发现没补货，幸司便出门买去了，一回来，就见到永杰坐在饭桌前玩手机。永杰冷冷地说：“妈的奥特曼在变身。”“哈？”幸司完全状况外。“那是玫瑰的华丽转身！”妈妈正好端排骨出来。“呵，还不如奥特曼变身呢，还能看个光波。”永杰像孩子般的模样。“有本事你今晚就不要吃！”妈妈想想，忍是忍不了的，该斗嘴的时候还是不能输，哪怕是跨年夜！永杰突然起身：“凭什么！我就要吃！那些玫瑰花，还不是我帮你搬回家的，还要帮你摘下来晾，还要在擂钵里弄碎，女人真是麻烦……”永杰理直气壮地回应。妈妈刚要开始下一回合，幸司急忙打断：“好了啦～你们两个真的是，明明很贴心，非要嘴硬。”妈妈和永杰被幸司这么一说，居然不好意思了，各自散开。“我去把糖装一下，你去看看烤箱好了没，走。”幸司拉着永杰进了厨房。

　　饭桌上，幸司用年终奖买了一只很好的红酒，做了蒜蓉虾，永杰做了烤鱼，妈妈做了酱汁排骨和苦菊沙拉，还炖了鲫鱼汤，爸爸做了荷叶鸡和卤肉饭。“来，庆祝幸司搬回家～”妈妈邀大家一起举杯。“对，庆祝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爸爸附和着。“谢谢妈，谢谢爸。”幸司特别感动。“祝我们永远健康快乐！”永杰紧接着说道。“要平平安安的！”妈妈赶紧补充。碰杯的声音，清脆磁性。“永杰啊，你吃吃这个卤肉饭，以前经常做给幸司吃。以前还没和妈咪结婚的时候，我一个人照顾幸司，又要上班，来不及做便当，只好晚上卤肉，早上剁碎和饭一起装盒就可以了。”爸爸把卤肉饭往永杰前面推了推。“很好吃啦，爸。”幸司怕爸爸内疚，多说了一句。“爸偏心，我都大学了，才做给我吃。”永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却很诚实，一勺接一勺地往自己碗里舀。“好了啦！”妈妈打了一下永杰的手，“其他人不用吃是不是。”妈妈眼看着卤肉饭下去了一半。“妈咪，锅里还有，还有啦，永杰爱吃就行。”爸爸看着母子俩的互动，觉得可爱。

　　“幸司，喝汤，最近真的太累了，多喝汤，补补，这个鲫鱼汤我很用心煲的。”妈妈站起身来帮幸司盛汤，“上传我不是带你去摸脉嘛，中医就说你太累，让我抓了几味药，说是平时炖汤的时候可以放一些。你放心！完全不会苦，药味几乎没有，我刚都尝过了。”说着，把汤递给幸司。“谢谢妈～”幸司自从搬回了家，感觉自己越来越幸福。“我也要！我要比哥那碗大！”永杰突然来了攀比心。“你不会自己舀哦，不就在你面前，我要不要请个阿姨伺候你？”妈妈有一种别人家孩子是7、8岁狗都烦，自己家孩子马上都要21了，怎么还是这么烦的感觉。“妈就是爱哥哥不爱我。”永杰不满意了。“现在知道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了？平时没见你真的分得清，都几岁了，还争宠……”妈妈这话里带着暗示，又带着嫌弃。幸司把自己的碗和永杰的碗互换：“喝吧，多喝一点，医学生太辛苦了。”幸司边说边抚了抚永杰的上臂。永杰抿了抿嘴，看向幸司：“还是哥好。”语气中尽是撒娇。要是没有爸妈在，幸司绝对想要捏捏永杰的脸了。

　　晚饭结束后，窗外的烟花声音此起彼伏，楼下有小朋友们在放跳跳猫，瞬间移动的绚丽火花，小朋友们时不时地尖叫。爸爸妈妈在阳台看着，相互依偎着，爸爸把妈妈稍微滑下的披肩裹紧了。永幸则在厨房里洗碗，因为妈妈说，今年的碗不能留到明年，不然坏运气会跟到明年。其实妈妈可以自己洗，儿子上班上学也挺累的，但是妈妈也知道，要给他们独处的时间。永幸洗碗，那就不可能只是洗碗了，妈妈用鼻子想都知道此事不简单，带着爸爸去了阳台，听听外面的声音。

　　永杰悄悄侧身向外望，确认客厅没人，猛的一回头，直接朝着幸司的唇啄了一下：“新年快乐～”幸司先是一惊，转而又是害羞：“你这算偷袭吗？”幸司撒娇了。“嗯……算也不算。”永杰思考了一下。“什么意思？”幸司没明白。“算呢，因为是在家里，我们只能抓住时机，偷偷地；不算呢，因为无论如何今天我都会亲你。”幸司把头低下，好好洗碗，因为幸司没想到永杰居然这么有逻辑地说出这番话，还甜甜的，自己一时间没想好如何应答。永杰见状，用手肘碰了一下幸司的手臂：“干嘛不讲话，”说着弯了一下身子，把头放进幸司的怀里，“你不会……再害羞吧？叶老师～”永杰把老师两个字故意拉长。幸司虽然确实是害羞了，但毕竟也比眼前这个小屁孩经历的场面多，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傅同学，你可是我教出来的，不要想着挑战我哦～”幸司顺着永杰的话进入角色扮演。“那……请问叶老师，我是你最骄傲的学生吗？”此时两人的手都停止了洗碗的动作，彼此看着。顿了几秒，幸司很肯定地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学生，今后都是唯一的。”永杰心满意足地准备继续洗碗，幸司打断他：“我来就好了，太多了，你去帮妈摆茶几吧，待会我们一起看节目。”永杰心疼幸司，舍不得他一个人洗，当然是不愿意的。但幸司很坚持，永杰只好听话了。幸司看着永杰放假也没能好好休息，围着自己转，为自己做这么多事，现在舍不得他累一点点。

　　一家人一起看着电视节目，茶几上摆满了吃的喝的。大家喝着茶和饮料，吃着妈妈烤的玫瑰酥饼，还有水果，时而一阵笑声，时而斗几句嘴，时而靠向身边的人，时而挽着手……没有外人打扰的恬静。看着墙上的石英钟，3，2，1，迎接2021。永幸十指紧扣，相视而笑。爸妈相互挽手，相视而笑。爸爸逐渐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平常，那种幸福的平常。“2020年终于过去了，我们平平安安地渡过了一年，真好啊。”爸爸握着妈妈的手紧了几分，感叹道。“一家人好好在一起才最重要！”妈妈说上半句的时候看着爸爸，下半句的时候看着永幸，最后三个字还重音了。“对，幸司啊，先去给妈妈烧个香，跟她说新年快乐，去！”妈妈每年都会记得提醒爸爸和幸司，不要忘了给幸司妈妈送一份祝福。“我也去。”幸司起身的时候，永杰也起身了。两人各烧三支香，双手合十。“妈，新年快乐！谢谢你，我今年又长大了一岁，我很健康，也平安，你放心吧。我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很幸福。爸最近有点咳嗽，可能因为冷了，我们都劝他少抽点烟，你有空也说说他。”幸司在心里说完这些话，把香插进了香炉。永杰还在闭眼拜首，幸司看着他，满眼柔情。“妈，我，永杰，谢谢你生下幸司，他很好，他的眼睛很像你，特别好看，这个话我好像每年都讲，你不要嫌我啰嗦好不好。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以后我会好好爱他。他最近好累啊，工作特别多，天气好冷，他还要去布置婚礼现场，有时候早上起床，都能听到他说话有鼻音了。不过你放心，我有带他去爬山，让他多运动，我妈也有带他去看中医，我们都很爱他。新年快乐！妈。”永杰其实还有好多话要讲，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好些想不起来了。两人把香插好，和爸妈说了晚安，各自准备睡觉。

　　今天永杰没有缠着幸司，主动自觉地回了自己房间。幸司觉得正好。

　　以前，永杰只顾着如何追到幸司，为了达到目的，攻略手段技巧满分。但是今晚，却突然多了很多感触，可具体是什么感觉，怎么样的情愫，又说不清楚。永杰并没有打算睡觉，拉开椅子坐在了书桌前。发呆了一会，拉开了那个存满有关幸司回忆的抽屉，拿出那些照片和日记，一张一张、一页一页地翻着。

　　翻过一张两人小时候的合照，居然是一个没见过的信封？永杰放下照片，打开信封：永杰，新年快乐～其实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每次我都觉得还不够完整，语气还不足够，场景还不够美……我等了又等，于是我想起了写信，就像你的日记一样，我也想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我的回应。你第一次到家里的时候，肉肉的，婴儿肥的脸很可爱。那时候你话很少，听到房门的声音，常常被吓到；看到我或者爸靠近你，你都会往后躲，头低低的。我原本以为你是怕生，慢慢地会好起来，如果不是你的日记，不是你在天台和我告白，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害怕。有一次，你和同学打架了，被妈妈批评了，你独自跑到楼顶躲起来，我和你说，你可以依靠我，那时候我是作为哥哥在担心弟弟。上大学的时候，我恋爱了，我第一次和男生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未来，只知道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后来分手，我搬出去。没想到这些你都看在眼里，你把日记交给我的时候，沐仁和我说，他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日记是关于另一个人的点滴。我一整晚没有睡，我把你日记里的每个字，每个标点都读了，幸好那晚下雨了，我可以哭得放松一些。我想过要找一个人，能够一直坚定地和我站在一起，面对风雨，那晚过后，我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模样。你说你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你只知道你想要我。我仔细想了，有些人可能过了一辈子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它太深奥了。能知道自己要什么，已经很不容易。我知道你为了让我搬回家，和爸爸挑明所有事情，后来还搬出去，我很担心你，心里很急，我想去找你，但是我该怎么和你说，我没想好，最后还是你来找我的。直到我们见面，你说你不贪心，你愿意为了我忍让，那一瞬间我确定了，百分之一千的肯定，你就是那个会一直和我站在一起的人！我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所以我贪心了，我要一家人幸福，也要我们幸福。从不相信，到不确定，再到坚定，我让你等得太久了，永杰，我喜欢你，是爱的那种喜欢。我们不用多轰轰烈烈，眼下的日子就足够。幸司2020年12月31日昼。

　　好几滴泪掉在了信纸上，永杰赶紧抽了几张纸盖住，小心翼翼地把泪吸干。看了好几遍，最后，永杰把它整齐地折叠，放到了抽屉的最深处，用那个音乐盒压住了。

　　永杰伸手抱住幸司，吸了一下鼻子。幸司自然是知道他已经看过信了，因为不知道永杰的反应，幸司其实一直因不安而难以入睡：“你哭啦？”幸司握住永杰的手。永杰没说话，又吸了一下鼻子，脸更加埋进幸司的脖子几分。幸司到手抚摸永杰的头，安慰他：“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很紧张。”永杰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抱着。永杰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沉默，幸司有些慌了，打趣道：“你知道吗？我写的时候，就好像结婚的新人写誓言一样紧张！之前在公司，有对新人要把誓词写好给我们影印在请帖上，结果啊，他们想了一下午，什么也没写出来，我感觉我比他们好像要厉害一点耶……”永杰忽然抬起头，掰过幸司的脸，吻了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触碰，深情地触碰。“晚安。”永杰回到原来的姿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