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的菜都上齐了,阮绥之这才发现这是一家湘菜馆,满眼红色的菜系实在让他难以下筷,他抬眸对上裴风那幸灾乐祸的眼神,顿时明白这狗家伙原本就不怀好意。
他沉稳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努力掩饰自己脸上的不爽,“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把该谈的事情谈完。”
“别啊哥,这菜放一会儿就凉了,不好吃了。”
裴风努力憋笑,但眯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小私心,阮绥之很轻易的捕捉到了他的心思,神色严肃,“谈生意的时候禁止跟我称兄道弟。”
“成,阮先生,既然你执意要先把公务谈完,那就随你。”
裴风还乐在自己的恶作剧中,殊不知眼前的男人已经狠狠的在心里记下了一笔。
阮绥之将手腕抵在方桌的边缘上,瞬间成了工作时的状态,“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星耀现在处于劣势,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最好不要有过激的举动,不然就是适得其反。”
“落井下石。”
一句简言意骇的成语直接概括了这件事情的经过,阮绥之垂眸一笑,放任裴风继续往下说。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逐渐驶入一道空旷的灰色小道上,小道旁的粗壮树干上空无一片树叶,积雪堆在路边,白皑一片。
老张将车靠在路边停下,主驾驶的车窗缓缓打开,逐渐飘出一道明显的青烟。
“嗯,是这样的,我亲眼看见他把那个男人带回家里的,这也很正常,毕竟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带任何一个人到这个地方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着些许沙哑,在尾音终落的时候,他轻咳了两声,掐灭了手头的香烟,烟头在空中构成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又快速坠落进那一片白花花的雪堆之中。
后车镜中映出一辆同样价格不菲的豪车驶过,老张神色有些略慌,但当他看清那辆豪车从他面前驶过时,又深舒了一口气,怎么可能这么快,是他太做贼心虚了。
私想之余,他将车挂挡,重重的踩了油门,重新在这灰色的小道上平稳行驶。
这会儿太阳的光线已经不似清晨那么清冷,反倒多了几分明艳,许是刚雨过天晴不久,西边的天上还挂了几缕似彩虹色的横道。
程闶缓缓睁开眼睛,浑身的酸痛和疲惫感还是存在,但似乎身体没有那么热了,只是觉得很粘腻。
阳光透过窗纱投射在他躺的这张床上,他缓缓的起身拉开被子,这才觉得压在身上的那种压迫感才缓缓散去,就像是重获新生,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温度已经降下去了,没想到那碗黑黑的药比普通的退烧药效果要好那么多。
屋里被自然光线霸占充斥,他盯着四周环顾,被这件屋子的装饰吸引。
怎么会又蓝又粉的,这配色是不是过于少女?
他带着心里的疑惑,目光又停留在挂着蕾丝边的装饰物上,回头仔细看了看床上的被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难不成他昨天睡得是女主人的房间?
他脑中下意识浮现了那个男人的相貌,俊朗中带着几分生人勿近,一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这不简单人物身边的女主人?
他咬了咬下唇,脑中的混沌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程闶想也没想,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去开了门。
当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形象出现在他面前,虽然长相憨厚,但还是一瞬间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这位小先生,请问该怎么称呼您?”老张虽然年长,但还是很恭敬的叫他“先生”,毕竟他是阮绥之雇佣的司机,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跟他的老板有一腿,那四舍五入,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也算是他的半个老板。
程闶受宠若惊,连忙解释:“您不用叫我先生,叫我程闶就行,或者小闶。”
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突然被这样对待,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搭话。
老张露出白牙,那张略有皱纹的脸上堆着笑,“阮先生让我送您去您想去的地方,您大概还需要多久准备好。”
“啊?”程闶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脑中突然冒出他昨晚说的那些话,心中突然一揪——果然还是在下逐客令。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多留,毕竟他出现在这里原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就算他平时再蛮横,也不能把别人的家当做自己的家来对待,于是赶紧转身想要把床上的衣物收拾好,但却被老张拦住了。
“这些事情有保洁去做,您就不用亲自动手了。”
程闶有些尴尬,突然进退两难。
一旁的老张反倒没有那么尴尬,反而很自然的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发出一声“诶!”的声音。
程闶被吓一跳,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身旁,但左顾右盼连半只小飞虫的影子都没见到,突然疑惑了起来。
“怎么了?”
他摸了把自己的脸,还以为是脸上有东西。
老张意识到是自己失礼吓到了他,连声道歉,顺便又补了句:“我之前跟您见过吗?”
程闶愣了几秒,在大脑的记忆库搜寻了一番,摇了摇头,“应该是没见我,我这种人一般是没有机会接触到你们的。”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自卑,但这也不算是凭空来的感觉,当他第一眼看见这个中年男人,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面料制作而成,很体面,相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套的还是昨天晚上的那身旧衣服,全身上下的行头估计还不过百,都是地摊上淘的,不保暖也不值钱。
话语间,老张意识到自己似乎戳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心,于是闭了嘴,站在一旁等待程闶简单的洗漱,然后带着他出了房门。
程闶原以为粉蓝配只是这件房间的特殊配置,却没想到出了房门反而更加粉嫩的过分,甚至给人一种这家的主人就是粉嫩公主的感觉,有种误入迪士尼公主城堡的感觉。
但领着他走的老张并没有过于夸张的表情,显然他早就习惯了这个装修。
刚停在客厅,老张的电话铃声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阴沉,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吗?”
“行行行,那我现在过去,你别急别哭,我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等着我。”
他的语速逐渐变得急促,脸上的表情也不加掩饰的变得更加慌乱。
程闶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开口询问:“你需要帮助吗?”
老张那双下垂的杏眼含着微光,原本就淡薄的唇色显得更加苍白,还有些微微打颤,“我女儿在医院抢救,我现在要赶过去一趟。”
“既然这样,您赶快先去医院。”
程闶刚刚已经知道这是那位阮先生的司机,是他安排送他回家的人,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对他下了逐客令还要安排人把他送回家是什么操作,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让一位父亲赶快去探望生病的女儿。
或许是因为他的经历,他对这种事情向来心软。
老张匆忙丢下几句交代就开门而出,留下程闶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继续沉闷。
他原本是想跟着老张一起出去的,但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多少还是在这里叨扰了一晚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麻烦到了人家,但既然人家帮了他,多少也要有感恩的心。
说不定他跟他以后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毕竟他们两个看起来并不太像一个世界的人,少了昨天那场闹剧,他这辈子怕是也接触不到他......
相反这个家的主人并没有因为捡了大小子影响到自己的商业洽谈,即使对面的人是自己的亲表弟,平日里只会叫着他吃喝玩乐的小混子,他也依旧很认真的把整件事情的利弊跟他分析清楚。
裴风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准备的很齐全,但对上阮绥之这个商业奇才,他的齐全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毛毛雨,小把戏。
“那要按照哥你说的意思,我们就按兵不动,然后尽量少打草惊蛇,让那帮老狐狸自己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他话里带有几分疑惑,那帮老人一个个都跟成精的老狐狸一样,怎么可能会自己踩自己的尾巴让他们抓住把柄,这次阮绥之一定是糊涂了才想着以退为进。
阮绥之不慌不忙,即使看出了裴风的质疑,他也没有过多解释,反而继续泰然自若的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让他们狗咬狗会更有意思,我们这次只管看戏,剩下的事情总是会往我们期待的走向发展。”
终于把话全部说完,阮绥之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刚想抬筷去夹菜吃,那入目的红一下子让他呼吸暂停,这么多辣椒......
还没入口他就感受到了那种火辣烧肺的感觉,于是又放下筷子,喝了口凉水冲冲火。
相反坐在他对面的裴大少爷吃的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辣味算什么。
阮绥之咽了口口水,即使很饿,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尝试这湘菜,他对辣的敏感度远比平常不吃辣的人要高上许多,这简单的一盘湘菜下肚,估计他就得直接冒火,所以他干脆让自己的筷子和盘子保持干净,死也不敢尝试这红油油的美食。
带辣味的菜是他平生最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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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