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里梦见阿狸,只有一次,还是为了让我忘了他……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大雪中,他穿了身藏蓝色的大氅,飞絮一样的雪扑向他,像是倒回入碧穹的翎羽。
那时候觉得他是个长相极其温柔的人,尤其是眉眼,笑起来胜于天河。
认识以后才发觉,他这个人,脾气与貌真的不相符,急躁得很。
不过也是对的,美人多半都是如此,就像他说的,人无完人。
可当我知道他也不是人类的时候,真怀疑过这句是不是还作数。
“宗介。”待我痴缠了半月,他总算告诉我名字,不是我不想去问他人,我只是想听他亲口告诉我。
总感觉他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像是很生疏,弄得我当时怀疑,是他临时编出来的。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很少有人这么叫他。
很多人都只知道下九幽的解厄神官,却没人称他名号,这点倒是和我相反的。
只不过我是因为名字用来吓唬人多了,反而没人敢提,才能骗住他这个沉迷烟火人间的散仙。
我很喜欢找他说话,甚至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聊上几盏茶。
他开始的时候有些不耐烦,会躲起来避而不见,不过我这些年练就的脸皮,怎会轻易受挫。
索性换种方法,看他平常吃食总是喜欢挑着吃,观察了很久,才大抵猜到了他的胃口。
我在人间这么久,闲来无事最喜欢用来消遣时间的事,就是品菜做菜,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变着花样的做了很多,总算从他口里听到一句“还行”。
虽然他嘴上没正经夸赞,从那以后却经常来我住的地方吃饭。
时间长了,有时候忘了他不吃的,就会直接我夹得菜里挑出来,夹给我。
“我不爱吃这个。”
“你就不能假装心疼我一下,当做就是给我的吗?”
“那不行,都告诉你了要坦诚,怎么还学会撒谎了。像个狐狸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怎么知道。”
我从前觉得自己还算是对得起狐族的精明,也不知怎的,到他这儿就总是口无遮拦,思绪混乱。差点儿忘了他是个人类。
应该说,那时候,以为他是个人类。还纠结了很久,想着要是再过十年八年,先不说那么远,三年五载。难不成要一直这么瞒下去?
我是个不老不死的狐狸,要是真的被他知道,他会不会被吓跑。
等我辗转反侧好些天,把他约到茶楼打算找机会坦白,那天他却因为学堂的事必须要回去。
想着兴许不是什么好日子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正巧我收到族人的手信,说是下九幽解厄神官的地界出了事,被封印的凶兽梼杌蠢蠢欲动。
神官现在闭关,附近的地仙在求助上阶神族。
虽然我不喜多管闲事,可要是伤及无辜,总归看不下去,我从未将自己当做什么善人,一直都觉得每次出战,不过是尽己之责罢了。
可能是缔缘神之前偷往我手腕缠的藤枝没理清,又或许给我从未邀功的奖励,这次居然真的掉了姻缘。
我赶过去的时候,周边的地仙都不敢靠近,说是解厄神官回来了,正在周旋。
我虽不认识这位神秘的同僚,也算是敬佩的他的气节,说了两句就赶紧到封印中,在黑暗里寻到了熟悉的身影。
原来他也是个不得待见的玄灵神族,那位传说中的解厄神官,并不是凶神恶煞。
“月目青狸……难怪你的眼睛那么好看。我记得,好像只有极少有缘点化的,才有月目。”
“没错,是碧海阁的缔缘神。”
“碧海阁,你说的不会是锦懿吧。”
“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动不动就把自己新研究出来的花花草草往我这儿放,说是比红线还有用。
“这老头原来不是唬人的,看来还真得谢谢他。”
“谢什么?”
“没什么,就是欠那老头几顿饭。”
他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叫他,因为锦懿看上去没比我们年长多少,实际上是个年龄都快和这天地一般大的远古神了。
帮他疗伤的时候想着对付梼杌的对策,我不能直接用火云扇,否则冰封一开,它就会直接逃出去,只会更危险。
盯着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发热,竟然直接肖想些不合时宜的事,不过也有些灵感,兴许我的魅珠,可以帮他短期回复灵力。
可我没有说白,只问他愿不愿意一试,他大概以为我要个人情,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人情哪有人来的实在,我还是头一回这么不君子的占了便宜,趁着吻他时候,把魅珠送过去。
“这东西,都是这么取得?”
“不然呢?难不成我把心剖了?”
他只是脸红了半天,嘴都没有平常那般伶俐了。
“那……我还给你的时候……”
“亲回来就是了,我又不算你占便宜。”
我趁他转身的时候偷笑,魅珠取出的方法当然不必如此,只是这样我可能不会那么觉得犹如剜心的痛了。
魅珠是我们修行的根本,拔出犹如剜心。
不是我有多能耐能忍得住,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孱弱。
至少从那以后,我可以借着这个理由让他照顾我些时日,虽然他并不特别擅长照顾人。
做饭的时候差点儿点了房子,扫地的时候把扫帚踩断,洗衣裳的时候扯坏了好几件……
“阿狸,我真是开了眼了,你这些年,到底怎么在人间活的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我……就……吃饭随便找个地方,衣裳,有时候丢给手脚麻利的学生,随便洗一洗。”
“学生?当你的弟子,还真是得样样精通。我从前怎么没瞧出来,你如此不勤。”
他倒是无所谓这些,瞪了我一眼,就把扫帚塞过来。
“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说话都如此伶俐。既然觉得我做的不好,那还是交给你这个比较擅长的人,才算不辱没了它的使命。”
我见他有些不高兴,又不直说,便知道不能再放肆了。
“阿狸……”
拽着他喊了一声,没回应,我只好围着他不停说话。
“我来扫好不好,以后都我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要不我带你去买新衣裳,好不好……”
磨了半天,他总算是要妥协了,我便使了个坏。
“你嫁给我好不好?”
“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来了,转头要跑,被我抓回来搂住。
“我听见了,你答应了,来不及反悔了。”
“松手。”
“除非你说你答应了。”
他在我怀里挣扎了半天,兴许是被我力气打败了,脑袋动了动,在我耳边小声回应。
“好。”
我如愿以偿的娶到了他,在人间过了段肆意自在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我发现他的身体一早在封印梼杌的时候落了伤,只是后悔没早点察觉。
他瞒了我很久,我知道他不想说,其实是怕我为了救他伤害自己。
只是我没想到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他真的打算独自赴死,甚至找来了锦懿,想封住我的记忆。
幸好那老头知道我的性子,若是真的那么做了,等我想起来,他的碧海阁,就要遭大泱了。
我本来是打算和他同赴黄泉,连些肉麻的说辞都交代了,却被前来的朱雀神君挡在了结界里。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在我面前倒下的样子,我为他绾的发束散开,玉冠掉落,坠入了一片绯红之中。
“宗介!”
那是唯一一次,我没有接住他,也是我毕生记忆里,最后悔心痛的时刻。
我为了救他,没有接受天牢的思过,我从不觉得相信他是个过错。
我主动请求废了神籍,跪在锦懿的碧海阁,求他能想办法保住宗介的元神,只要能让他回来,哪怕用我的命去换,哪怕要等上千年,哪怕再也见不到他,都不重要。
我废了所有的修为,将他的身躯放在昆仑,灵力开始一点点消散。
像只野狐狸一样,没完没了的活着,一次次独自经历生老病死,对他的记忆也越来越弱。
为了能记住他的样子,只好不停地画画,可是我不善长这些,总是觉得把他画丑了。
有时候甚至痴想,他看我画的这么丑,会不会一生气就回来了。
哪怕到我梦里骂一骂也好。
可他只来过一回,只是叮嘱我好好活下去,别再为了他折磨自己了。
这个梦我揣在心口好多年,直到我真的看到缘藤枝长出来,在雨季民国的江南,找到了他。
他成了个画家,可惜我又来迟了,他的眼睛被人害了,看不见了。兴许也是对我的惩罚。
我没告诉他原来的名字,只说我叫顾影。
后来我买了他所有的画,但唯独有一间阁楼里的,他怎么也不肯卖。
我很好奇那里放着什么,他带我去看的时候我愣住了,虽然没有画出样貌,但穿着,却与我从前无差。
谁说他不记得我,只是他一时记不起罢了。
为了找到医他眼睛的办法,我甚至想过把自己的给他,可是不行。
他现在是人类,我是玄灵,用了我的眼,只会扰了他的清净。
没办法,我就又去找锦懿那老头,趁我还记得他。
总归不能老是白讨人情,便用我的尾巴做交换,换了一对碧海泪,修复了他的眼睛。
自那以后我伤重无法回复人形,让人送了封信报平安,时常到他的院子,看看他好了没有。
他以为我是从猎人手底下跑出来的,就把我当个作伴的养着了。
此后的几十年,他没有离开这个院子,也没有娶妻生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回来,也特别想告诉他我就在他旁边。
不过他好像早就猜到了什么……
接到“岭”剧本的时候,听说搭戏的演员叫张哲瀚,毕竟我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可能很多前辈不是很清楚,还特意上网搜了搜。
看他之前演的角色都很不错,要比我进圈早上许多,也不知道本人好不好相处。
制片人叫我们去吃饭,看着还蛮会照顾人的,还给我和马姐夹菜,也是端水大师了。
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不过第一次见面,怎么称呼呢?
于是这么想着想着就到了围读剧本,我才有机会坐到他旁边,加了联系方式。
对戏的时候有个要摸脸的情节,不瞒你说,他这皮肤保养的还挺不错,抓我手的力气还挺大,只是我没想使力,不然他肯定推不动。
回了酒店就在想,怎么备注比较好,打了好几次:张老师……哲瀚老师……结果打全名首拼的时候蹦出个栀子花,这个好。反正别人看不见。
到底还是被张老师看到了,问我咋回事,我就说了输入法的问题,反正我不背锅。
之后我很好奇他到底给我备注什么,他越不说我越想知道,最后费了好大劲才让小雨去看。
结果?结果就是张苏背了锅,我和小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为了补偿苏苏,我请了两次客。
不过张老师到底给我备注的什么?
“想知道?”
“特别想。”
“让我当1。”
“那不成。”
“那你这辈子别想知道了。”
“瀚瀚,你这个人怎么耍无赖呢?”
哲猫来回摇头,一副要气死二狐的架势。
狐狸没办法,只能自己耷拉眼角装可怜。
“没用,这招不好使了。”
俊子看行不通,索性就直接抱了人往屋里走。
“你干啥?!”
“你说呢?”
“你看看外面,大白天。”
“我耳朵不好使,看不见。”
“龚俊,放我下来!”
“别喊了,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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