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拜师宴，时宜着一身红衣拜在周生辰身前，落落大方地行拜师礼。

上一世，她唯一一次穿红衣是为了和广陵王成亲，那次师父没有亲眼见到她穿嫁衣的样子。

再来一世，她便要时刻着红衣，让师父每天都看见她嫁给他的样子。

“你叫时宜？”

周生辰温柔地询问着，眸光温柔地落在面前的红衣少女身上，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一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听闻你在家中被唤作十一，是吗？”

“是。”

时宜捏紧了衣角，周生辰所言与上一世拜师之时一字不差，可时宜还是很紧张。

怕出错，怕变故，怕眼前人会突然消失……这一世的周生辰，一如既往温润如玉，也意料之中地不认得她。

“正好我府中已经有十个徒弟，你是第十一个，我也叫你十一，可好？”

周生辰微微一笑，等待着时宜的答复。可时宜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痴痴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时宜”漼文君小声提醒自己女儿，嗔怪地看了一眼。

时宜反应过来，随即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甜甜道：“哦，好，师父。”

正欲细说，府中突然收到了中州皇宫送来的贺礼。

还带来了画师，要给时宜画像带回中州。时宜连忙起身，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躲了出去。

画师只好作罢，答应明天再画。

时宜攥着成喜的手都出了汗，见画师没跟来才长舒一口气。

要说起她和太子的那段孽缘，大概就是从这幅画开始的。既然她来了西州，就绝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这不该有的缘分，便趁早灭了吧。

回到卧房，时宜吩咐成喜退下，自己则对镜而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

这药膏是他在中州之时从郎中那里求来的，说是只要抹到脸上就会长出红肿痘痘，她不敢确定这一世究竟又多少变故，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时宜深吸了一口气，揩了一些擦到脸上。擦完倒也没什么感觉，就直接睡下了。

说是睡下，但始终睡不安稳。时宜挣扎一阵，睁了眼。心下思忖着到底该怎样提醒师父上一世的事。

如果直接告诉他，他定是要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可是若不说师父怕是永远都不会防着中州那边的人。

时宜磨蹭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就这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啊——”

“哐当——”

成喜的叫声在这熹微的时辰显得格外鲜明，时宜被这叮铃桄榔的声音吵醒，皱了眉头。

“成喜，何事啊？”

“姑……姑娘，你的脸……”

成喜一副惊恐之状，时宜这才想起怕是那药效起作用了，立马起身来到铜镜之前。

果然，镜中人满脸红斑，除了眼睛之外，密密麻麻，甚至有些瘆人。

时宜没找到这药性这么烈，也仅仅是惊讶了一瞬间，喜从心底而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时宜故意装作惊恐难受，回眸道：“成喜，给我拿条面纱遮一遮吧”

大约两刻后，画师果然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漼姑娘，广陵王殿下让老臣今日一定回去复命，求漼姑娘见我一面……”

“求漼姑娘——”

周生辰在很远处便听到喧闹声，观察了一会儿大致弄清了原委，但还是礼貌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漼家向来重视礼数，十一也不想是那任性妄为之人。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画师就差跪下了，听到周生辰的声音打了一个哆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回南辰王，漼姑娘她不肯让老臣画像，老臣这……”

老画师想说自己没法交代，但一看周生辰阴沉着脸也没敢多言。

“本王进去看看。”

周生辰倒没觉得自己脸色有什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动静就驻足等待。

过了一会儿，木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很轻很轻，像是被风吹开的。

又过一会儿，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毛茸茸的。

“师父……”

时宜整个人裹得严实，脸上也围着面纱，只露出两只可怜巴巴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

“时宜，怎么了？”

周生辰怕自己的表情吓到她，僵硬的扯了扯唇，不过看目前这个状况，不如不笑。

时宜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视线看了眼远处的画师又回到周生辰身上。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揭开面纱。

“这……漼姑娘，这……”

周生辰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画师抢了白。

“劳烦您先回去。”周生辰忙将时宜拽进房间，又回头对画师道：“此事不可对外宣扬！”

“是。”

画师懂事地退了，周生辰这才想起差人去请军医。

时宜见他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心里泛出些甜来，面纱下的唇角微扬，语调又故作深沉。

“师父，军医来过了，说是……水土不服。”

“还说什么了？”

“别的……没什么了。”

“哦那就好”周生辰一颗心终于安定，看着自己徒儿嘱咐道：“你生在清河，第一次来西州这么远的地方，免不了会有些水土不服，你先好好休息，画师那边，我去解释。”

“嗯，谢师父。”

时宜盈盈一拜，红色的裙角呈现出好看的弧度。周生辰恍惚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随即又消失了。

他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时宜。

大概是这两天处理军务太累了吧。

周生辰摇摇头起身要走，突然想到：“开药方了吗？我着人去煎。”

“没有内服，只有外敷。”

“好，按时涂抹。”周生辰刚走两步却又不放心地停下：“我那里有御赐的药膏，晚一些让凤俏给你送来。”

“嗯？”何意？

“军中不计较这些，用的到底粗了些。”

周生辰盯着时宜的脸看了良久，军中是不计较，药材也都是能用就用。可想来时宜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脸上若留了疤，终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