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谁家的美羊羊坠楼了？麻烦下来收一下尸！”

王一博拿着床单叉着腰吼了一声，片刻后东楼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是我的！”

王一博盯着东楼的楼梯口，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男的穿了件白体恤，一条黑短裤，脸上带着东楼人对西楼人不会有的表情，那是一抹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

王一博皱了下眉，这男的他没见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床单是我的。”

那男人有些客气地说着，王一博的疑惑更重了，这语气也不是东楼人对西楼人的语气，于是他问了一句：“新搬来的？”

那男人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嗯，对，昨天刚搬过来。”

说完那男人指着王一博手上的床单：“这个……”

王一博回过神，他将床单递给他：“你的美羊羊。”

那男人接过拍了拍上面沾的灰尘：“多谢啊，你也住这楼吗？”

王一博指了指自己身后：“我住你对面儿。”

原本等着这人变脸，可这人跟啥也不知道一样笑呵呵地说：“哦……是这样啊，我叫肖战，你呢？”

“王一博。”

王一博简短地回答着，这个名叫肖战的男人脸上的笑跟不要钱一样，他说：“那以后请多多关照。”

说完还若有其事地朝王一博点了下头，王一博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肖战脸上的笑终于收了起来，他换上了一副单纯无公害的表情：“你……笑什么啊？”

王一博摇摇手：“没事儿，随便笑笑，那个……我走了，你下次晾床单记得拿个大夹子夹住，不然遇上风大你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肖战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那好，多谢了。”

王一博笑着走了，走出去一段儿距离他回头，见那个叫肖战的也回去了。

王一博想到了自己刚搬来这儿的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也跟现在这个叫肖战的一样，不过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三天，王一博就不再闲着没事儿干遭人白眼了。

而刚才才打定要回去用剩菜和面的主意直到王一博都走进厂门了他也没想起来。

“我最近看对面那厂子又开始招工了，他们厂子需要那么多工人吗？那门口排了一溜，跟要饭似的。”

王家和剪着脚指甲，半天没等来回应，他抬起头，见王一博正玩儿着新买的手机，王家和敲了一下桌子：“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

王一博头也没抬：“听着呢听着呢。”

“我刚说什么了？”

“说对面厂招新人。”

王家和又继续剪指甲：“下个月这块儿不是要搞个交谈会吗？厂里派优秀员工一起过去，到时候你跟着去，见见世面，有什么好的机会就抓着，你好歹也是考上了百大的人，别在流水线上……”

“百大百大，考上白搭，考上有什么用？我还是个拿高中文凭的。”

王一博锁了手机抬起头说着，王家和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他说：“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嫌你爸我没出息，但我那时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我去贷款公司，人都不贷给我。”

王一博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没怨你。”

王家和站了起来：“你嘴上说不怨我，心里怨了八百回了，但你放心，我这个当爹的，也就对不起你这一回，往后……”

王一博皱皱眉：“行了行了，别搞这套有的没的，我从小到大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否则换别人遇上这事儿，不得个抑郁症什么的都对不起这传奇的人生。”

说完他进了房间，锁上了门。

其实王一博没有单独的卧室，这个房间不足三十平米，他爸在中间做了个隔断，他睡里屋，他爸睡外屋，房间里简单的摆了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劣质的落地衣架充当衣柜，多挂两件衣服都感觉摇摇欲坠。

王一博又打开了手机，班级群里很热闹，虽然大伙儿都已经上了大学，但还是怀念着高中的时光，可王一博只是看着他们聊，没有打算加入。

他在流水线上当普工，干组装，累是不怎么累，只是感觉时间久了，自己也成了一个机器，那些曾经幻想过的一切在流水线上渐渐磨灭，成了一堆扬都扬不起来的死灰，王一博将一只手搭在自己脸上，缓缓的抒了一口沉重的气。

“M11的还有多少？三天做得完吗？”

“不知道，你问主管去。”

“后头有批细牙M4，老子宁愿做M11。”

流水线上的工人交头接耳着，王一博麻木地干着手上的活，神智已经飞出了九霄云外，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一博你跟我过来。”

主管跟他说着。

王一博将手上的活放下跟主管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啊主管？”

车间主管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王一博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坐下。

“你爸跟你说了吧，下个月的交流会。”

王一博想了一下点点头：“嗯，说过了，不过主管……”

他指着自己：“你确定要让我去？我这进厂也才小一年算哪门子优秀员工？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主管笑了一声：“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提前让你适应适应。”

王一博心里盘算了一圈儿：“我爸给你送烟还是送酒了？他这么穷不至于给你塞钱吧？”

主管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咱们厂子114号人就你一个高考考731的，你不去谁去？”

王一博笑道：“哦……我懂了，门面是吧？但我这个考731的没去上大学在这儿当普工，说不过去吧？”

主管打心里觉得这人是个人精，他喝了口茶：“去了好好表现，回来让你升组长。”

王一博靠在椅背上：“需要我干什么？”

主管：“准备一份儿声情并茂的演讲词，关于咱们厂的规划和发展，这次政府办的交流会要来很多外地的大客户，你拉动一笔业务给你算半个点，还有就是打听打听恒安那边的情况，我听说他们来了个顾问，有意扩大发展，这事儿你探探实不实。”

“他们厂不是开始招工了吗？这事儿应该实吧？”

“那难说，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咱们这些小厂子又不是大公司，请顾问这事儿整得挺怪的，上半年咱们截了他们一单，怕他们搞什么小动作。”

王一博“嘁”了一声：“说得跟那单不是搞小动作截来似的。”

主管听着这话也不恼，只是缓缓地说：“想要在这片儿厂区活下去，光靠努力是不够的，行了，就这样吧，这段时间你把演讲稿写出来，珍惜你在流水线上的日子吧。”

王一博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心想着要不要做个“高考分数731”的牌子到时候挂脖子上，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想着：“去你妈的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