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卫斯宜将手擦拭干净，刚从厕所走出，就看到其中一个隔间猛地打开，“砰”的一声撞在其他隔间上，又弹回来。

　　他瞳孔微缩，按住胸口顺了顺，张口欲呵斥，一个捂住嘴部，大声咳嗽的人便突然摔出隔间，险些磕到对面的便池。

　　“呃，咳咳咳咳！”

　　他跪在地上，脸色涨红，捏紧脖颈缩成一团，甚至以为他就要这么喘不过气，昏迷过去。

　　卫斯宜抿紧嘴，立于原地思索是否应该上前进行援助，然而不待他做出选择，那人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佝偻着身子缓慢朝他爬行。

　　“喝呃，帮，呃，帮我，呃咳！咳咳咳！”

　　卫斯宜颦眉，走到回廊环顾四周，果然，空无一人。

　　听着那人接连不断，一声更比一声响的咳嗽声，他终是叹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斯宜？”

　　这时，虞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卫斯宜暗自松口气，迈出的步伐收回，偏头望去。

　　虞宿莞尔，快步走来，一揉他的脑袋，扫了眼匍匐的人，将他轻轻推到走廊上，道：“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卫斯宜瞳孔微缩，大脑还未做出反应，就听自己喊道：“不行！”

　　然而不等虞宿愣住，卫斯宜就先皱起了眉头。他垂眸，轻声重复：“不行。我不容许让导师有感染的可能性。”

　　虞宿闻言，愉悦地勾起嘴角，捏捏他柔软的脸颊：“乖，整栋楼的人出事了，我都不会出事的。难不成斯宜不信任我？”

　　卫斯宜颦眉，张口欲言，却在注视到他的眼眸时猛然顿住，片刻，闷声回应：“那导师早点回来，我在实验室等你。”

　　虞宿微笑，目送他走进实验室，才收敛表情，漠然朝地上面露惊惧、瑟瑟发抖的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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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斯宜呆坐在金属凳上，茫然凝视实验台上写有虞宿姓名的本子。

　　“484……”他抿抿嘴，犹豫片刻，注视自身手心，“好奇怪。”

　　484于半空浮现，落到地面，坐在一旁，看到他失神的状态，小心翼翼询问：“主人，怎么了？”

　　卫斯宜垂眸，手掌虚握：“我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对么？”

　　484呆愣，疑惑不解。

　　“那个人手臂上的纹身……我见过。”

　　卫斯宜抬头，浅色的眸子与以往相比暗沉许多。他凝视他碧绿的瞳孔，神情凝重：“鱼鳞纹身。”

　　484瞳孔微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啊？”

　　卫斯宜眉头紧蹙，烦躁地揉乱头发：“算了，你不会告诉我的。”

　　484浑身一僵，继而食指相拧，内心闷闷不乐，噘嘴嘀咕：“我可是主人的系统，有应必答。”

　　卫斯宜闻言，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脑袋：“那你告诉我昨晚发生的事。”

　　“嗯？”484抬手挠挠鼻尖，讪笑，“不是告诉主人了么？你做噩梦了……”

　　他刚说出口，就被卫斯宜捏住下颌打断话语：“484，这话很难让我信服。”

　　只见他强忍心中的怒意，笑道，“如果是噩梦，我不可能一点都不记得。若是你再说谎，我就去找那个人，他会告诉我一切的。”

　　484怔住，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可始终无法猜到那个人是谁。

　　“主人，你说的是谁？能告诉484么？”484眨眨眼，楚楚可怜。

　　卫斯宜眼中划过一道暗芒，于他期待的眼神中缓慢勾起嘴角，愉悦张口：“是……”

　　484眼都瞪直了，可等待许久，仍等不到他公布最终答案，不由恼道：“到底是谁？”

　　卫斯宜恶劣一笑，缓慢凑近他的脸颊，见他脸色愈来愈红，忍不住轻笑一声：“是……不告诉你～”

　　“！”484鼓起脸颊，脸色通红，“不理主人了！”

　　他言罢，身影逐渐透明，瞬息消失不见。

　　卫斯宜收回手，再度凝视手心，脑子却愈发混乱不堪。他竟忆不起自己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知道那个人很重要，可究竟是谁！

　　他将脑海中的记忆翻了又翻，可总在那个人出现之时陷入空白，仿佛那个人的存在被什么东西抹去，令他烦躁不安。

　　“砰！”

　　卫斯宜一拳砸在实验台上，发出剧烈响声。

　　“斯宜？”虞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卫斯宜的行为感到诧异。

　　他快步上前，执起他的手小心查看，果然红了。

　　他眉头紧蹙，张口欲呵斥，却忽然被卫斯宜搂住腰部，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导师……”

　　卫斯宜死死抓住他的衣衫，低垂脑袋哽咽道：“我好难受。”

　　虞宿微愣，轻揉他的脑袋，小心安抚：“怎么了？”

　　卫斯宜抿嘴，似是感到不妥，缓缓松开他，身体后移，皱着眉笑道：“没事，就是突然感觉很难受。导师，我下午想请假，去看看医生。”

　　虞宿抬手握住他的后脖颈，微微摩挲，温柔回应：“好。那么现在，我的可爱的小助理，该去吃饭了。”

　　卫斯宜抬头，眨眨被泪润得更为清澈的眼眸，鼻腔小声哼出一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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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卫斯宜拿着餐盘四处观望，终于在人群中找到被亲切问候的虞宿。

　　他抿抿嘴，心有不满，快步走到他前方，遮挡住一部分人的视线，而后粲然一笑：“导师，我能在你旁边么？”

　　虞宿微愣，随即意识到什么，不由轻笑起来：“好，只要你想，我身边的位置都是你的。”

　　卫斯宜怔住，心中一悸，脸色逐渐染上红晕。他轻咳一声，迅速坐下，却显得有些拘谨。

　　“咳，导师，你很喜欢吃海鲜么？”

　　卫斯宜眼神飘忽，扫到他几乎堆积出来的虾肉，询问。

　　虞宿顿了顿，夹起一只虾放入口中，愉悦地眯起眼：“嗯。斯宜呢？”

　　卫斯宜注视Q弹可口的虾肉，蹙起了眉头：“不喜欢。海鲜有股腥味，哪怕处理过，还是能吃出来。”

　　虞宿闻言，放下筷子，推了推眼镜，笑道：“那斯宜愿不愿尝试一下我做的？保证没有任何腥味。”

　　卫斯宜呼吸一滞，睁大眼，心脏又控制不住快速跳动，却不似之前那般排斥与反感。

　　他低垂脑袋，受宠若惊：“好、好。”

　　虞宿莞尔，注意到他奶茶色发丝间若隐若现的潮红耳尖，心情徒然舒畅了不少。他勾起嘴角，继续品尝餐盘的食物，觉得这味道也没之前那么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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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时间很快就过，卫斯宜也要在此时同虞宿暂时分离。

　　“去吧。”虞宿揉揉他的脑袋，笑道。

　　卫斯宜抬头仰视，凝视他的眼眸，似要将他印刻在脑海中：“嗯，拜拜。”

　　虞宿点头，继而绕过他朝实验楼走去。

　　卫斯宜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良久，他舒出一口气，扫了眼脚下的路，走向寝室楼一层的心理咨询室。

……………………

　　“医生，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卫斯宜望着不远处于光下散发强烈暖意的医生，轻道。

　　医生扫了眼表格，抬头回望，温柔开口：“最近睡眠怎么样？”

　　卫斯宜顿了顿，如实回应：“总是在做噩梦，但我感觉那些都不是梦。”

　　医生闻言立即在纸上写了什么，而后继续询问：“愿意说给我听听么？”

　　卫斯宜抿嘴，万分纠结。

　　医生见此，放低声音，温和一笑：“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看着医生唇边和蔼的法令纹，卫斯宜蹙起了眉头，立即反驳：“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记不起来。这两天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脑子只有白天做实验的画面，连几点回去的也不知道，还有，我今天上午见到了一样东西，确定是没见过的，但感觉很熟悉，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

　　他说着，视线忍不住偏移到医生的手臂，而后猛然顿住，瞳孔骤缩。

　　“医生……”卫斯宜倏然起身，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语气中带着歉意，“我不想继续了，抱歉给您带来麻烦。”

　　医生动作一滞，温柔地笑了笑：“没事。什么时候难受了，就来找我，假条会给你开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卫斯宜再次鞠了一躬，表达谢意后迅速离开此地。

　　走出许久，他才依靠在墙上，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切都太诡异了，为什么医生身上也有那个？

　　卫斯宜蹲在地上，拉开袖子，查看手腕，除了青色的痕迹什么也没有，没有想象中的鱼鳞纹身，也没有粘稠恶心的透明液体。

　　透明液体？

　　他眉头紧蹙，不理解脑海中为什么会联想到透明液体……明明自己并不知晓这个，不是么？

　　他捏住头发，脑袋逐渐泛起疼痛，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迸出。

　　“砰！”

　　一个黑发少年飞出寝室，摔在地上划出一小段距离。

　　他神色痛苦，双手死死抓住地面，不断咳嗽着往前爬行。

　　然而不待他爬出几步，就有两个人脸色苍白的人走出，将他从地上拽起，狠狠砸向墙面。

　　“砰！”

　　“啊！”

　　少年尖叫一声，随即捂住口鼻，呕吐声响起，大片鲜血自指缝流出，滴落地面。

　　“踏、踏”

　　听到脚步声，他立即蜷缩起来，双手护住头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暴行，可等待良久，依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他顿了顿，疑惑抬头，在看清来人之时，瞳孔骤缩，满脸的不敢置信。

　　卫斯宜抿嘴，不知为何那两人在见到自己后便迅速躲回寝室，但既然见到了这情形，他还是无法做事不管，尤其是这个人，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心中就徒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期待，仿佛，不，他就是能给他一直渴望的答案。

　　他蹲下身，朝少年伸出手来，尽可能温和道：“他们已经走了。”

　　少年怔住，看着因背光而显得不可见的卫斯宜，嘴张了又张，似乎有很多话欲说出口，却又因太多而哽在喉头。

　　卫斯宜微愣，以为他仍在害怕，忆起虞宿安慰他的手段，抬手置于他湿漉漉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莞尔：“你好，我是卫斯宜。我不会伤害你，现在和我去医务室好么？你伤的很严重。”

　　少年浑身一僵，顾不上心中浮现的怪异感觉，抓住他的手，满脸惊惧：“你说什么？卫斯宜，你别玩我！我是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