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靠脚力一整个下午的几乎找遍了次南城的客栈，每一家客栈都告诉他没有一个叫肖战的人带着孩子住店的。他只能猜测，或许那人住在了哪个友人家，或许他在这里有一处自己的落脚之地？

　　思索无果。第一次，王一博发现自己被夸赞的脑筋其实并派不上什么用场。

　　就在王一博想着要不叫庄里弟子帮个忙的时候，走出最后一家客栈，这才发现天已黑了一半了，惊觉自己还要赴寿宴。王一博只能暂且将寻找肖战这事儿搁浅，询问了路人得知刀门的位置后迅速赶来，这才堪堪在开席前赶到。

　　谁知竟是上下求索而不得，蓦然回首方可见。

　　那一刹，王一博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笑。

　　肖战更觉得耳边嗡嗡嗡的，自己根本没听清缪门主是如何介绍自己的，更没听到他是如何介绍王一博的，只是凭感觉强行扯了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抱拳行了个礼：“少庄主，久仰大名。”

　　这倒不是肖战的客套话，确实久仰大名，但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

　　“肖神医，幸会。”

　　王一博也回了个礼，这说的也是真心话，显然他比肖战在神多了。肖战只庆幸接着缪门主就带着他就去引荐了主桌的其他几位一派之首，王一博自然也没空继续讲眼神放到他身上了，只能礼貌地配合，他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坐回凳子上。

　　“爹爹、爹爹，这个少庄主就是之前陪我等你的大哥哥呀。”

　　肖所很是乖巧，之前王一博走进门的第一瞬他就认出来了，但那时很懂事的没开口，这会儿找着空了才拽拽肖战的衣袖轻声说道。肖战心中如皂丝麻线一般乱作一团，这话也没听进心里去，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而很快，王一博就与桌上的众人寒暄了一圈下来，复又被缪门主安排到了之前的位置。今日做寿之人又高声说了几句话，这才正式开始了宴席。

　　知道对方心神慌乱，对着自己也说不出几个字来，又是当着众人的面，王一博只能一边按捺自己心中的起伏，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偶尔余光一瞥肖战，不敢多做惊扰，不徐不疾地动筷子用膳，偶尔被敬酒了起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肖战则偷偷将凳子往另一边的应堡主那儿挪了挪，也强令自己平静下来，照顾儿子吃东西。但比起爹爹手里喂过来的餐食，肖所显然对旁边的“大哥哥”更感兴趣。

　　“大哥哥，好巧呀，我们又遇到了。”

　　一口吞下肖战为他剔了刺的鱼肉，讨喜的娃娃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旁边芝兰玉树的年轻男子，心中生出的欢喜与亲近比下午的时候只多不少。

　　看了看眼前的孩子王一博心里有些复杂，这是肖战的儿子——是他收养的孩子？与他人所生的孩子？亦或是什么别的可能。总之，心中确实是五味杂陈。可对着孩子，却又摆不出苦脸来，不自觉就挂上了笑：“是啊，真巧。”

　　“爹爹说过，如此应当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小孩儿摇头晃脑地说着，有几分模仿大人的意思，惊得旁边喝汤的肖战差点儿呛着。倒是隔了一个位置的应堡主，虽不知原委，但还是笑着附和了一句：“小公子倒是有几分文识，这话说的极好，大约是个读书的苗子，比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强多了。”

　　“哪里，应堡主客气了。”

　　放下手中的调羹肖战笑着应了一句，却不敢接肖所的茬儿，就怕被扯到旁边的王一博身上，心中是七上八下的。

　　王一博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也清楚恐怕对于肖战来说并非如此。定了定后，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肖所，爹爹都叫我所儿。”

　　娃娃歪了歪头回答，并未因旁边肖战塞了他一口鸡翅而阻止了要说的话。

　　“所？”

　　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王一博不确定这究竟是哪个字，眉头微皱。见状，肖所忙不迭地补充解释：“爹爹说这个名字出自《左传》，勤而无所，必有悖心。所，是结果、着落的意思，也可解为因果的意思。”

　　刹那，王一博了然一笑，夸奖道：“如此那真是个好名字。”

　　他还是清楚一些肖战的情况的，那人大抵被当做文人培养，几乎不曾学过什么武，幼时父母都是教诗文，大些了也是教药理、医经等，能起出这样的名字来也是意料之内。

　　“谢谢大哥哥，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肖所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听到王一博的话后更是直笑，但还不忘礼貌地道谢。

　　左一个大哥哥右一个大哥哥的，肖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儿轻声说：“不许叫大哥哥，要叫叔叔。”

　　撅了噘嘴，孩子似乎有些不满，眼前这人看着刚过及冠的年岁，若是长得差些那肖所肯定毫不犹豫地叫叔叔。可就是这人长得好看，肖所才觉得叫叔叔不合适得叫哥哥。

　　注意到了小男孩的表情，王一博知道他不愿，又以为肖战是觉得自己与他同一辈，被他的儿子叫哥哥是拉低了辈分，便开口圆场：“算了，没事，所儿喜欢叫哥哥就叫哥哥吧。”

　　被这一句弄得无法开口，肖战瞄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懒得再计较了。心说那也行吧，他叫你哥哥你就叫我爹，这样就不差辈儿了。

　　“大哥哥！”

　　仿佛得了特赦一般，娃娃脆生生地又叫了王一博一声，见对方朝自己笑也笑得眯起了眼。肖战再喂了两口素菜那孩子就不肯吃了，说吃饱了非要缠着旁边的王一博玩。当爹的只能随他去了，把头一别专心用晚饭，眼不见为净。

　　“大哥哥，你的剑好漂亮。”

　　说着，肖所顺势往王一博怀里钻，对方也不介意，干脆伸手一捞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将搁在凳子边上的佩剑拿起来好给孩子靠近些看。小男孩伸出肉肉的小手在剑柄的花纹上摸了摸，欢喜的神情溢于言表，似乎十分向往。

　　“所儿喜欢吗？”

　　摸了摸小娃娃的头王一博柔声问他，肖所将头点得利落，脸颊的肉儿一颤一颤，弄得王一博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用指尖轻刮了刮他的脸颊，王一博逗他玩儿：“所儿是只喜欢这把剑觉着好看，还是喜欢武器？”

　　“都喜欢。”

　　孩子依旧点头，倒让王一博颇感意外，还以为这小家伙会像他爹那般更偏向书文呢，或许再过十几年又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那所儿学基础功了吗？”

　　“没有。”

　　肖所摇摇头，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爹爹，将后面半句压得很低：“爹爹他都不会武功，没法教我。”

　　“有机会的话大哥哥可以教你。”

　　不禁轻扯了扯嘴角，王一博偷偷凑到娃娃的耳边说了一声，注意到旁边的肖战正与另一边的应堡主寒暄呢，没听到自己的话，否则只怕他脸色又要好看了。

　　肖战同应堡主说了几句话后两人商量着一起去给主家敬个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很好，和王一博玩得其乐融融。肖战干脆没说话，直接端上杯盏同应堡主一起起身绕过去敬酒——天玄山庄的少庄主没必要走这种人情场子，可他需要。

　　先敬主家，而后又敬了桌上其他的帮主门主之类的人物，肖战每次都只呷一小口，他的酒量一直不大好。就是这样一口一口地抿，一圈酒敬下来肖战已经微醺了。虽神思还是清明的，但脚步却有些虚浮了。

　　好不容易坐回到位置上，肖战扭头一看，自己儿子居然已窝在王一博怀里睡着了。靠在那人宽阔的肩头，似是安心的不得了。他有几分诧然，这孩子从未在自己以外的人怀里睡着过，果然还是血液里带的东西吗。

　　心中无奈一笑，这会儿肖战已有些破罐破摔的坦然了。

　　此时，宴席已近尾声，几乎没人动筷子了，大部分人都是闲谈或互敬一杯，正位的缪老夫人早一会儿就已向大家告辞被人送回院子了。

　　看看被王一博托着小屁股抱在怀里睡得正香的肖所，肖战也觉得酒劲上来自己也有些脸红发热了，便起身朝缪门主告辞。知道他带着儿子呢，缪门主自然不拦，只是嘱咐了几句，肖战一一应下。走到王一博身边朝他伸出手：“辛苦少庄主了，把所儿给我吧，我把他抱回屋去。”

　　“你有些醉了，只怕使不上力，这孩子不轻，睡得沉沉的你可能抱不动，我帮你抱回去吧。”王一博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透着淡淡地温柔，以及不容拒绝。

　　“不麻烦少庄主了，我确实有些微醺了，但抱儿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肖战自然不会轻易应下，而旁边同他一起敬酒的应堡主也清楚他的情况，便劝了几句：“既少庄主与小公子有缘，肖神医也不必逞强，我瞧你这步子走得都不大稳当了，万一等会儿将小公子摔着可怎么好？不如就请少庄主帮个忙吧。”

　　坐在王一博那头的缪黎也很会审时度势，忙跟着道：“正好，少庄主来得迟些，没能提前安排房间，我也一同去东厢给少庄主安排一下。”

　　两方夹击，肖战无可奈何却也只能点下这个头：“如此，那就有劳了。”

　　“肖神医客气了。”

　　王一博轻笑了一下，抱着肖所起身朝缪门主提出离席，对方挽留了两句后便也没有强求，叮咛儿子一定要把人照顾好了。

　　缪黎走在前头引路，王一博抱着孩子走在中间，肖战温吞地跟在后头，三个人就这样排成排走出了宴厅。

　　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