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书随着颜玉婉踏着狭窄的小道一路走到一处茅草屋前,屋前的小院里有一棵尚未开花的梨树,一张木桌,小凳,桌上放了一个茶壶和四个相叠的土瓷碗,整个院中都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
颜玉书一早起来便觉得四肢无力,到了院中不愿再动,便在一个小凳上坐下,忍下喉咙间的痒意。
他脸色不太好,坚持让颜玉婉带他来见人,颜玉婉忧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去敲门“寄遥。”
不多久,屋里的人便开了门,见颜玉婉,眉眼间就笑了开来“婉儿。”
颜玉婉克制着嘴角的笑意,轻声与他说“我三哥来了。”
颜玉书这趟来的是什么意思,陆寄遥清楚,转身走去,到了颜玉书身前,躬身一拜“三公子。”
他行的是大礼,颜玉书眸子淡淡的看他一眼“陆夫子不必行此大礼,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想来陆夫子也是清楚我此番的来意。”
“小生明白。”
他声音温柔,话说的不卑不亢,虽着布衣,却是掩不住的清新俊雅,仪表堂堂。
“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你可知我四妹是何身份?”
“知道。”
“一年前,颜家五公子与颜家断绝关系一事,你可曾听说过。”
“听过,婉儿也悉数说与我知晓了。”
当年秦书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颜玉书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既知道,为何还要与婉儿如此……如此。”余下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只得说“你觉得你是有几条命?”
陆寄遥抬眸看着他,突然很认真的跪了下去“婉儿之父我恐是无缘能见,长兄如父,便请三哥见证。”
“我与婉儿情意相投,已许了白首之约,婉儿与我说起,若是要她嫁于旁人,她定是只能一具尸体出门,便是不能如此,她也是一生郁郁寡欢,三哥,与其两人一生郁郁寡欢,不如守在一处,能得多久相守便是多久。”陆寄遥说到此,坦然一笑“如此相守,不论多久,也算相守一生,白头到老了。”
颜玉书眸子定定的看着颜玉婉与陆寄遥相视一笑,怒道“你是想要我颜家四小姐,为你洗手作羹汤?”
“三哥,我愿意的……”
颜玉书眸子扫了一眼颜玉婉,让颜玉婉剩下的话淹在了喉咙里,陆寄遥婉言道“若得婉儿为妻,小生定珍之重之,定不会让她劳累操心。”
“你怎么珍她重她?”颜玉书声音凉凉的“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珍之重之?”
“三哥。”颜玉婉伸手拉住颜玉书的手,轻声撒娇“我愿意的,你别……”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颜玉书压不住喉咙间的痒意咳了出来“咳……咳咳……”
颜玉书身子不好,今早起来便脸色不好,现在咳起来,颜玉婉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三哥!”
颜玉书罢罢手,阻止了颜玉婉的话,说道“陆夫子我希望您准备一下,我会想办法让婉儿出颜府,替你们寻一处清净的地方。”
他总不能真逼着颜玉婉落了腹中的胎儿。
“三哥!”
颜玉婉脸上的高兴溢于言表,就是陆寄遥也没有掩盖住脸上的喜色。
“咳……”颜玉书将手中的碗扔到木桌上,冲远处道“一会儿护送四小姐回府。”
言下之意便是颜玉婉和寄遥可以聚聚。
“是。”楼冲和楼衍落了下来,让陆寄遥楞一下。
颜玉书不欲再多说,站起身往外走去,颜玉婉忙叫他“三哥,你去何处?”
颜玉书摇摇头,没有回她,沿着小道走了。
陆寄遥起身站到颜玉婉身旁,四人看着颜玉书一步步离开,白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四小姐,您准备一下,奴才与楼冲一会儿护送您回府。”楼衍说完,领着楼冲离开,速度快得让颜玉婉和陆寄遥来不及看清。
“咳……”颜玉书嗓子干得厉害,忍不住的咳“咳咳……”
沿路小道上的风景极好,暖春的午后,颜玉书静静的走在林间的小道,瞧着嫩绿的小草铺满每条小径,郁郁葱葱的,随着风轻微的晃动。
多顽强的生命力啊。
小草都那么努力的活着,更何况是颜玉婉腹中的胎儿,它一样渴望到这世上来,没有人能剥夺它想要活着的权力。
颜子垣不可能会同意颜玉婉和陆寄遥在一起,更不会允许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颜子垣知道。
不让颜子垣,颜家人知道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送颜玉婉离开,这件事刻不容缓却也要小心谨慎。
只是要找一个不容易让人发现且清净的地方,什么地方合适……
颜玉书真的不懂,这种能忘了性命的感情是什么。
颜玉婉陆寄遥为了爱情连命都可以不要,颜玉绒为了家国舍弃了自己的小爱,至今未曾回来迎娶云家小姐。
“公子。”
颜玉书抬眸看去,就见府中颜子垣的亲卫急冲冲的骑着马跑了过去“公子。”
“咳。”等来人停在了面前,颜玉书方问“何事如此着急?”
来人跳下马,拱手道“陛下赐了祟王殿下尚方宝剑,代天巡察,祟王查了户部,查出了户部尚书贪污舞弊,贩卖私盐,已经判了斩首之刑,尚书一家抄家,苏家亲眷所有人发配边疆,现在侍郎人已经压到了刑场,现在恐是已经斩了。”
贩卖私盐是重罪,更遑论贪污一事,户部尚书不是傻子,会把证据放在家里等人来查,定是何处出了问题。
颜玉书皱着眉头,来人继续道“老爷让奴才请您回家商议呢。”
“嗯。”颜玉书上了马,骑着马就往回走。
马儿停在左相府外,颜玉书急步走进了府内,正门进去后两边是抄手游廊,颜玉书走过穿堂,进了后面的正房大厅。
颜子垣已经等在了大厅中,见他进来,便说“坐。”
颜玉书依言坐下,颜子垣叹了一口气“太子未曾想到,陛下竟肯将尚方宝剑给祟王殿下,如今祟王代天巡查江南水患贪污一事,第一个便拿了户部尚书一家开刀,不知为何又立即收手。”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是太子的人,太子自然放心不下,担心他闭门思过的日子,太子一党被祟王肃清。
“父亲不必担心,如今朝廷当务之急,是江南水患,此事之中,牵扯重多,官宦太多沆瀣一气,祟王殿下的这差事,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当然,祟王可能并不在意,颜玉书下定论“至于他给户部尚书三日的时间,便是让户部尚书把这空缺补上。”
这空缺恐是不好补,虽只要了户部尚书性命,却也要足够让太子痛了。
颜子垣担心的是自己“那我颜家……”
他那点事,颜玉书心里怎么会不清楚,正色道“父亲糊涂了,祟王奉旨查水患贪污一事,怎会查到颜家头上,只是江南水患一事,父亲还是当尽力。”
不管是以前贪的,还是江南水患贪的,赶紧趁着还有时间,多少总要吐些出来吧。
颜玉书说完,站起身欲离开,颜子垣忙道“太子殿下那里如何交代?”
颜玉书实在不明白,当初自己母亲看上他何处了?除了样貌养眼之外,颜玉书实在在他身上找不出可取之处。
“咳。”说了会儿话,颜玉书喉咙里干痒得更甚“祟王查江南水患贪污一事,是因为治水时日已久,江南百姓苦不堪言,自然怨声载道,拿户部侍郎是因总要有一个人来平息百姓的怨言,如今平息了百姓怨言,只要祟王能将灾银找回,放至江南,陛下再派一治水能人前往江南治水救灾,这事便算过了,动不了太子根基,太子又何必如此忌惮祟王,有此时间不如多为百姓谋福祉。”
“胡闹。”颜子垣气得拍案而起“太子殿下岂是你能说道的。”
“父亲息怒,只是父亲,与其与孩儿在此处生怒,不如早日同太子殿下通晓,何处出了纰漏,能让祟王殿下半日不到,就查到了户部尚书贪污的证据。”颜玉书说完,拱手对颜子垣行了礼“孩儿先告退了。”
“嗐。”颜玉书出了门,颜子垣一掌拍在案桌上,出了这样的事,太子怎么可能不怀疑,已经让人在暗中查证。
只是颜玉书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总带着一股子执拗,生了一颗玲珑心,偏生行事都不肯越过心中那杆秤。
自三年前太子暗中使计使柳将军及十万大军命丧潼关后,颜玉书对太子之事,便少有主意,与太子殿下离了心。
若不是他在其中斡旋,颜家如今又是何处境。
“咳咳咳。”颜玉书一路咳着进了门,冬梅春雨听到他的动静,忙跑过来扶着他“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公子忧思过度,夜间做了噩梦,早起脸色便不好了,又外出了几日,如何能好。”冬梅说着,对春雨道“你照顾着公子,我去熬药。”
“好,你快去吧。”春雨放下颜玉书身上的狐裘,扶着颜玉书在榻上躺下“公子,你如何了?”
“咳,我无事,我问你,崔管事可有来过。”
崔卓维是他在外所开铺子的管事,前两日颜玉书就让他准备赈灾的衣物,米粮,现也不见回信。
“来过了,说是公子前两日让他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你现在去告诉他,明日早起立即开始布粥施衣,我会过去。”
赈灾一事,他原本是不准备过去的,只是赈灾向来能得民心,亦是人人称道的好人好事,他原本不为此。
只是,若是他是姬幕弦,此次定是要砍掉太子一臂,焉知他不会拿颜家开刀。
是以,他明日过去,为颜家落一个,乐善好施、为国为民的名头。
让祟王打消动颜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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