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陈方羽坐在堂上,叹叹气,这场庭审他并不情愿审,他看向堂下跪得端正的北婉。北婉竟是没有一丝慌乱,“堂下何人?”
“京城北氏,北婉。”北婉淡道。
“你杀了陆荼之子,你可认罪?”
“认。”没有一丝犹豫。
“陆荼手、脚筋尽断,双眼被剜,你可认罪?”
“……认。”北婉微微抬头,厉声道:“陆钊强抢民女,将那些少女囚禁于城东的别院中,将她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他是罪有应得!至于陆荼,他身为工部尚书,却欺压百姓,贪墨公款,更是有罪!”
“可有人证物证?”陈方羽话音刚落,堂外一片哭吵声响起。
陈方羽拍案,“何人在堂外吵闹?”
堂外闯入一蒙纱姑娘,那姑娘摘了面纱,脸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让人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颖跪下,哭道:“大人,民女名叫李颖,是衙门管事之女,今年十三年岁,四个月前,我被陆钊掳去城东别院,被他羞辱折磨了四个月之久,大人,如果不是那位姐姐救我们出来,今日我们怕是连来呈堂证供的命都没有。大人,我与其他姐妹联名写的罪状书便是物证,我脸上的伤就是物证!大人,求您了,不要定姐姐的罪啊!”
“请大人不要定北婉姑娘的罪!”堂外一众人少女及亲人跪成一片,陈方羽看了于心不忍,瞟了眼沉默不语的许郅善与成肆,见他们点头,才稳住心性。
陈方羽吸口气,道:“陆钊的事可以不予追究,那你恶意伤了陆荼且说他作恶多端可有什么证据?”
“我知道!”北光荇从后堂冲出,元忱紧随其后,满是歉意,“抱歉,我看不住他。”
许郅善摇摇头道:“他讲事情说出来也好,百姓不该被蒙在鼓里。”他的目光落在为首的少女身上,原来,那个李之未之女,也被掳了去,难怪啊难怪……
北光荇作了揖,“太子殿下,成将军,陈少卿,陆荼他身为工部尚书,却中饱私囊,将筑堤的银子甚至是边关将士的饷银克扣据为己有,更有,陆荼未当上工部尚书之前,滥杀无辜,胡乱定罪以至于七十余人死于非命,这样一个人,死有余辜!按大渝律法,即便是不能免除其所有罪责,但也应从轻发落!”
北光荇的言语铿锵有力,目光灼灼直盯着堂上的陈方羽。
陈方羽与之对视,比他逼得心虚。这北光荇为官七年之久,是出了名的“婉约”一派,今日他态度如此强硬,竟让人招架不住。
“这大理寺可是好多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江世宗款款步入大理寺,看见僵持不下的几人,笑道:“是个什么案子让你们这么为难啊。”
北光荇垂着头,不敢看他,只道:“回江大人的话,是下官妹妹的案子。”
“哦?”江世宗随便找了个地方落座,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粉面桃花倾城颜,是个美人儿,难得北光荇还有长的这么标致的妹妹。
“且说说看她犯了什么事。”
陈方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江世宗。
江世宗听着摩挲下巴,倏而问许郅善道:“太子殿下觉得,此女应当如何处置。”
“按大渝律法,即便她所行事出有因,也应行使流放之刑。”
江世宗笑了一声,“这是按照律法,若是要遵从殿下的心,殿下的处置又是如何呢?”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是遵从内心,本殿觉得,北婉姑娘应当无罪释放。”
江世宗点点头,又看向许郅琪,“哦?那镇北王觉得呢?”
许郅琪一直看着北婉,被江世宗点名应了一声,继而道:“本王觉得,皇兄说得对,北婉姑娘所行之事都是替天行道的好事,不应当被怪罪,若是做了好事却要被怪罪,那么百姓的心该凉透了,还有谁敢行善事。”
“嗯。”江世宗点头,似是对两人的回答甚是满意,北光荇渐有了些希冀。
江世宗缓缓道:“既是两位殿下都这么说了,又有那么多百姓为你求情,于情于理,北婉,本官将你流放至安阳,你可服?”
安阳之地,富饶华贵,为官者官不多,为商者多。将之流放于安阳,说是流放,倒不如说是让其避于一方,修养心性。
北婉错愕,抬头看着江世宗。
北光荇也是未反应过来。
“啧,愣着干什么,赶紧谢过江大人啊!”陈方羽真是比他们本人还要急。
北婉抿唇,扭头看了眼北光荇,不觉红了眼眶。“北婉,谢过江大人,谢过太子殿下,谢过镇北王。”她一一拜过。
北光荇忍不住泪意,流放安阳,虽是离京都远,但于婉婉而言,已是最轻的处罚了。
“慢着!”许郅琪突然出声,在场人都是惊讶。
“镇北王可还有何疑问?”
许郅琪一招手,有人抬了五口大箱进大理寺。
江世宗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许郅琪缓缓开口:“请问,若是有京城人士娶了北婉,北婉是去是留?”
“这……自然是留于夫家。”江世宗看了眼这嘴角噙笑的少年,摸不透他此言此举是何意。
“那好,本王以黄金一箱,布匹五十段,各类珠宝两箱,古书五十册下聘迎娶北婉姑娘,可否免了她的流放之刑?”许郅琪示意仆人打开箱子,正与他所说的聘礼相符。
众人见状皆是僵住,饶是陈方羽在大理寺六年,也从未见过有人在大理寺下聘的,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涨了眼界了。
江世宗没想到这小子跟着他来大理寺竟是打了这个主意,顿时火冒三丈,心中咆哮:好你个小兔崽子,你哪里来的狗胆子下聘迎亲,你与家中长辈商量了吗!日子选了吗!
北光荇见此举不知作何感想,镇北王有意娶婉婉他是知道的。他原以为镇北王只是好色一时兴起,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他还有此意,还在大理寺直接下聘。
他身为兄长,自然有私心。他希望婉婉能够留在京都,留在他身边,但他绝不愿因此而断送婉婉的幸福。
择良婿,嫁良人,要嫁给谁,应是由着婉婉自己选的。
北光荇正欲开口,北婉倒先一口应下了这门亲事。
北婉抬首看向镇北王,带了些羞涩。
她一贯擅长用自己的楚楚可怜来博取他人的同情,她很清楚,镇北王喜欢这种楚楚可怜,懂得示弱的女人,从第一次接触下来,她便清楚。
她答应这门婚事,一来可以留在京都,常伴兄长左右;而来,她需要镇北王的势力,哥哥同要也需要。
许郅琪上前握住北婉的手,虽是知晓北婉没有表面上这么纯良,但看着他仍是止不住的喜欢。这个女人,还真是摸透了他的喜好。
“舅舅,如今北婉已是本王的未婚妻,那么此事便是到此结束了。”许郅琪看了眼许郅善,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吧。”
“自然。”许郅善解了腰间玉佩,“这玉佩是本殿一直随身戴着的。父皇已逝,长兄如父,本殿将这玉佩送与你,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姑娘,北婉姑娘为人正直,是个良人。”
许郅琪接过玉佩微愣,倏而喜笑颜开,“皇兄什么都做的比郅琪要好,比郅琪快,这娶妻一事,郅琪可算是要比皇兄你快了。”
许郅善垂眸浅笑,“能遇见一个心仪之人,是一件幸事,皇兄没你幸运。”
“……终有一日,皇兄也会遇见那样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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