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热的，是活的。”

　　啊，这个感觉就屏蔽不了了。我是个正儿八经的鬼族，不套义骸人类看不见的那种。义骸是为了糊弄人类制造的，基本上和人的身体差不多。

　　老实说，我没有一拳打过去多半不是一时脑抽。其实想想这个年纪的少年暗恋也实在是不容易，何况现在人鬼殊途，拒绝的话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就这样不吭气，等着任务完成就当一场梦。

　　我叹了口气，伸手把少年像领小鸡仔儿一样挪开。反手摁住了不老实乱窜的手。我脾气真是太好了，没一拳把他放倒。仔细看看，这家伙前两天被校队揍出来的伤口还没好全。说到底还是心太软了。

　　一高就是一个蛇鼠窝，刚刚被带走的那两个女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眼神渐渐不善起来，这种人渣必须绳之以法，否则这社会的公正又将置之于何处。

　　我看向远处已经看不到尾灯的轿车，低头看向少年。

　　“救她们。”

　　说完，我为了坐实自己鬼族的身份毫不犹豫退回了我的术式之中。站在校门一线之隔看着少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谢道范伸着一只手，刚刚触摸到的温度似乎还在，唇齿之间也还残留着费米的气息。一个大活人说了一句话就不见了，这事儿有可能吗？

　　谢道范脑中响起来费米刚刚说的话“我是鬼，人鬼殊途……”，是人鬼殊途吗。谢道范手指颤抖着摸了摸嘴唇。如果是鬼的话，岂不是他投靠肥猪和肥婆的事情已经被费米知道了。这种助纣为虐的家伙怎么也不会讨人喜欢的。和况还是本来就很讨厌他的费米。

　　谢道范想了想自己至今为止唯一称得上善良的一点大概只有一条了——他没有杀过人。但是，望风打小报告帮忙埋尸的活计着实干了不少。

　　谢道范一时间难以分辨刚刚看到的费米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确实很希望有人能打开黑暗拉他一把的，所以才会不知不觉一直追着阳光一样的费米跑，以至于放任费胁误解放任自己沉溺于与费米相处的每一分钟。费米是一条能把他从歪路上拉回来的绳子，所以费米死后理所当然的成为他良心里面要他回到正路上的幻影了吗？

　　谢道范双手抱住头，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理智告诉他，他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可刚刚费米说的话仿佛犹在耳边响着，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烦人。他对着刚刚费米的位置压抑着喘息询问。

　　“如果我救了她们，你可以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吗？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

　　我也知道谢道范这小子身上有些奇异之处，听到这话也没敢回答。本来我死了也就死了，这诈尸回来，怕不是要改变很多东西。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对于谢道范这小子的意义。我死了，他就是凶手，虽然不是他动的手。而且他要是只是暗恋一个已死之人，最多也就是青春期的无疾而终的萌动。但是若我再一次出现撩拨，咳咳，不是我想的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点天赋点歪了的魅力啊！

　　路灯的光亮之下脸上贴着创口贴的少年跪对着伸缩门，双手撑在腿上，浑身发抖。忽然眼睛闪亮起来扬起头。

　　“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赖账！”

　　然后他爬起来侧耳听了一下，找准方向跌跌撞撞的跑走了。我目送着不好好穿校服的少年向着与刚刚轿车离开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脚步一动，还是跟着刚刚轿车离开的方向走了。

　　我摇了摇头，这家伙……害。其实也就小我一岁而已，但我还是忍不住用看孩子的眼光看他。毕竟我可是三岁带妹的狠人。

　　我蹬着共享自行车一路上靠问大爷大妈勉强在一个小区的外面找到刚刚带走女生们的车，可是车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围着车子转了两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忽然一个即将接近这里的脚步声伴着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走来。我立刻跳进草丛躲了起来。

　　“陆姐，您放心。我这又不是第一次送货，哪能让人瞧出来门道。放心，已经送到北城大商场了。嗯嗯……”

　　我疑惑了一下津城的北区并不繁华，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小商铺。最大的商场就只有YG大广场了，剩下的地方都是不怎么发达的村子还有居民楼了。可是YG大广场怎么可能有让这些恶棍作怪的地方呢？

　　难道说……

　　一个不妙的猜测浮上我的心头。YG大广场的幕后老板难道和肥公肥婆是合作伙伴吗？实话说我也没有搞明白肥婆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个负责‘运货’的小喽喽，在这个城市里面又有多少呢？

　　那个送货的小喽喽讨好的挂掉电话立刻变脸，碎碎念着恶骂肥婆。

　　我摸了摸这个义骸的脸，又想了想。作为一个厉鬼，我到现在都没有吓人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这种做了亏心事的人可是最怕鬼叫门了。

　　我捏了个术式把脸上的五官倒转，悄无声息的站起来拍了拍小喽喽的肩膀。小喽喽立时被吓到魂不附体跌倒在花坛里，声音抖抖索索求饶，一连念了一串人名，还跟着‘对不起’。

　　看来这家伙害得人还真不少。

　　我忍住厌恶，伸手掐住小喽喽的脖子，命令他带我去送到货的地方。可是我的手刚一接触他的脖子，这小喽喽就反应过来我不是鬼。

　　“艹（一种植物）！你姥姥的，你他妈装鬼吓老子！老子是吓大的吗？呸！”

　　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质疑鬼族的身份，我也是醉了。我一个鬼族，我没有义骸你们能看见我吗。真的是不讲道理。

　　但是，吓人，还是得继续吓。我捏了一个半成品术式把除了头的身体其他部分隐藏了。这下子本来刚刚被这小喽喽大喊大叫叫来的人一见这情况也都吓跑了。

　　“啊啊啊！鬼啊啊！”

　　“头鬼啊！”

　　我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一股腥臊味儿。那小喽喽黑色的西装裤上出现一片深色的水迹，噫！

　　“不想死就带我去找那些你口中的‘货物’！”

　　“鬼大爷！您都是鬼了！还不知道陆无双和杨振宁的名号吗？他俩那据点对您来说不是跟灯塔似的吗！像我这种小角色那里值当着您出手啊！”

　　杨振宁我知道，就是肥公，也就是一高的校长。那陆无双难道就是那个肥婆吗？陆无双，这个名字总觉得听过。在哪里呢？

　　“陆无双是谁？”

　　“津城的副县长啊！您不是本地鬼吧！怎么这都不知道！”

　　我斜这鄙视他，嘴角不由得下垂了。可估计在他眼里倒转的头估计就是一个渗人的笑脸吧。看着他脸色铁青一副即将晕过去的样子，我也懒得废话直接扯住他的领子要他带我去救人。

　　YG大广场最外层是一圈绿化带，还竖着卡通雕塑。射灯花花绿绿从一侧晃过来，震耳欲聋的音乐也不停歇。灯火辉煌的地方人群来来往往，几乎可以算是摩肩擦踵。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相比这里人很多，但还是差了一些。

　　一路上小喽喽都在发抖是不是看倒车镜里面我那只剩一个头的样子，下地下车库时候保安没往车里瞧。因为小喽喽似乎适应了这个猎奇造型，我直接就这样粗鲁的把他从车上扯了下来。

　　小喽喽哭天抢地地劝说我不要用这幅本来面目走进商场。我俩就刚说了一两句就引来了地下车库的人群，一连串刺耳的惨叫。

　　“……鬼大爷。看见没没。这可不是地狱，正常人看见您这样的尊容都得吓散三魂六魄。这里可是人流密集的地方，您就算不怕人气也好歹别吓人啊！”

　　“哦？”

　　“你说陆无双的交易地点就在这商场里？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就在这儿啊！您别杀我，我这就带你去。”

　　我解除了身上的术式，只剩下维持费米样子的术式。跟着小喽喽上了电梯。

　　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喽喽还有为数不多的良心，他硬生生等到只剩我和他才上了空无一人的电梯。从我的视角可以看到他那瀑布一样的汗。

　　“你怕我和人接触。”

　　“……没……没有……”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一对儿小姑娘就要上电梯，小喽喽忽然挣脱了我的手，用最凶恶的样子把两个小姑娘赶了下去。

　　电梯门一关，他靠着电梯门滑坐在地，一脸死灰。

　　我看着他摁的顶楼楼层，看着变动的电梯数字。

　　“这只是一层，还有二十几层。你确定你能把所有人都拦下来，还不惹怒我吗？”

　　“鬼大爷。我死有余辜，可那些人，都是好人啊！你找那些恶人，我……”

　　我不想听他再说下去，直接捏了一个术式增加了自己的重量。没有再让电梯停下来。

　　看着电梯数字跳动到顶层，小喽喽连滚带爬滚出了电梯。接着带着我走向楼道另一端，又上了一个暗门似的电梯。我看着他又摁了一个18，忍不住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