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找到周生的时候,周生正在洗手间洗脸,冰凉的水流顺着指缝涌向周生,凉意冷却了他的烦躁,平息了他的怒火。
“小周,没受伤吧?”许言站在洗手间门口问道。
周生的刘海再一次被水滴打湿,乖顺地挤在一起,周生抹了抹脸,掀起挡眼的头发露出了深藏的额头,还有他那精致如画的眉眼,剑眉星目,让人移不开眼。
周生用衣服盖住红肿的手腕,摇摇头说:“没有。”
手腕上的痕迹可以轻易掩盖住,但是脖子上的指印无法遮盖,再加上周生的肤色白皙,那突兀的几道红色印迹就更加显眼了。见此,许言不免有些后悔,他怎么就轻信了韩瑾行的话,竟然让周生去做陪练,还有孟炀那小子,两个破孩子不安好心!
许言平时见惯了周生不修边幅的样子,如今乍一见到周生撩起刘海的样子,有些傻眼,谁能想到刘海之下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宝贝。
许言突然有点口干,他舔了舔嘴唇,心说幸好周生有刘海不然这小孩多危险。
舔颜归舔颜,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许言磨了磨牙暗骂句韩瑾行小兔崽子,然后说道:“小周啊,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那破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害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对周生来说不算什么,那些印子用不了几天就会消失的,他并不是很在乎。伤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韩瑾行的态度。
很明显,这一次分明就是韩瑾行在找他的茬。
他和韩瑾行没有交情,不是朋友,哪怕是同班同学,这一个月来他们都未曾说过几句话。如果不是韩瑾行的两次相救,他们也许根本不会认识,也正是因为这两次见面,才让他们毫无交集的人生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重合。
对于韩瑾行的仗义相救,周生是感激的,可是这份感激又是麻木的。
多少次,他遭人嘲笑,受人欺辱;无数次,他想逃离,他想摆脱这种命运,可是他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
没有人可以真正帮助他,没有人能够将他拉出这片泥潭,他生活在黑暗中,身陷囹圄,迎接他的从来都不是明天的太阳,而是现实的重击。
韩瑾行可以帮他一次两次,却没有办法救他三次四次。
更何况,他与韩瑾行本就不是同路人,又如何同行?
“许哥,放心吧,我真的没事的。”周生语气平淡,一双大眼无波无澜,仿佛这件事同他没有半点关系。
许言尴尬地笑了笑,“总之这次是哥的错,这样吧,今天晚上哥带你出去吃,咱们吃点好的,给你补补身体。”
“许哥,吃饭就不用了,我就想问问您,您之前说教我打拳还作数吗?”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想不作数都不行了,许言点点头,“作数,肯定作数,你这小身板确实应该好好练练了,不然跟别人打架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周生终于放了心,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谢谢许哥。”
周生还是拒绝了许言请他吃饭的提议,一个人躲在角落吃员工餐,许言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内心却是柔软的。在周生最困难的时候,是许言给了周生一份工作,最重要的是,今天许言还答应教他打拳。
周生并不贪心,这些就足够了。
晚上十点钟周生结束了工作,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下了公交车周生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够到达唐家的别墅。
江北的十月有些冷,夜风一阵一阵吹过,吹起了周生的衣角,腰部青青紫紫的淤痕在路灯下更加狰狞。
周生天生畏寒,所以最是讨厌冬季,每年冬天,哪怕周生捂得严严实实的,他的手指也会生出冻疮,又疼又痒,还会皲裂,十分恼人。
周生抬头望了望头,现在才是秋季,怎么也变得这样冷了呢?
周生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冷战,他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眼神暗了下来,轻叹一口气才磨磨蹭蹭地走进去。
唐越山今晚有应酬喝了不少酒,脚步虚浮,头脑也不太清醒,金华清从厨房端了一碗醒酒汤,递给在沙发上休息的唐越山,“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你说你都快四十岁了怎么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应酬嘛,我也没办法啊。”唐越山接过醒酒汤,轻轻拍了拍金华清的手安慰她,“下次我一定注意。”
金华清娇嗔地看了一眼唐越山,“你就只会唬我,”继而又问道:“你秘书小郑怎么也不知道替你挡挡酒啊。”
“挡过了,他比我醉的还厉害。”
金华清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你啊,我要不要跟爸爸说一声。”
听到这话唐越山喝汤的手一顿,脸色突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不用了,我可以处理的,爸爸年纪大了,合该安享晚年,而不是为我们操心。”
“说的也是,”金华清环住唐越山的胳膊,笑得很是甜蜜,“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我们越山的。”
唐越山喝掉了醒酒汤,顺势揽住金华清的肩膀,声音温柔,眼睛却毫无笑意,“一切都有我呢。”
周生进门的声音打断了唐越山和金华清的你侬我侬,也撕破了唐家平静和谐的虚像,那一刻所有的柔情蜜意欢欣雀跃都化为虚无,平和的假象之下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哟,你的宝贝儿子回来了。”金华清离开了唐越山的怀抱没好气地说。
唐越山当初之所以接回周生,一方面是因为他心存愧疚,当年之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周生是他的骨血,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父子;更何况周生还是一个omega,有时候omega可比alpha有用多了。
唐越山松了松领带,表情严肃,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温和,“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转了转。”周生不想多作停留,回答完就要离去。
金华清是知道唐越山曾经有过一个omega伴侣的,两人感情很好还有了孩子,金华清当时喜欢唐越山喜欢的不得了,正想着用点什么法子把唐越山抢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唐越山已经同那个omega分手了。
很顺利地金华清与唐越山谈起了恋爱最后结婚生子,至于多年前的omega金华清早就忘记了。没想到十六年后那个omega找上家门还送来一个孩子,金华清气坏了,万万没想到那个omega竟是这样的不要脸,都分手了还要生下孩子,这不是成心给她添堵嘛!
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唐越山接受了这个孩子,要把他养在唐家,金华清纵然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但为了维持她在唐越山心中完美的形象,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同意这件事。
不过,孩子接回来是一回事,在这家生活又是另一回事,金华清瞧不上周生,更瞧不上周生那个omega父亲,谁知道这父子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对于周生金华清是没有好脸色的。
“这是去了什么好地方,竟然用了整整一天,要不说还是你们这种小孩子会玩,我们宸宸怕是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呢。”金华清故意嘲讽着,皮笑肉不笑。
唐越山的脸又阴沉了几分,“整整一天!你一天都没在家!”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儿子经常不在家,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咱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唐越山从沙发上站起来,怒目圆睁,“说,你天天都出去干什么了!”
周生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他难以想象面前这个他只见了四面的男人竟然是他的alpha父亲。半个月没见,他的父亲对他没有一句关心,也没有一句问候,给予他的只有责问和训斥。
“你脖子上的什么!”唐越山眉心紧蹙,上前几步试图看个清楚。
金华清懒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周生,撇了撇嘴巴,“小小年纪怎么就不学好呢。”
唐越山不耐烦地瞥了眼金华清,而后问周生,“脖子上怎么弄的,跟谁鬼混呢!”
周生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疼痛和血腥让他暂时平静下来,他沉默地看着面前近乎咆哮的男人,自嘲地笑了,他真傻,时至今日竟然还对唐越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是好愚蠢。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从唐越山抛弃秦汉茗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的,他从来都是一个没有alpha父亲的人。
“打架打的,”周生一字一句地回答。
金华清再次开口,“还真是上不了台面,才15岁就学会打架了,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也不知道那个秦汉茗是怎么教育你的,没素质。”
秦汉茗三个字刺痛了唐越山的神经,他大喊道:“少说两句行不行!”
金华清被唐越山的斥责吓了一跳,脸色当即就变了,指着唐越山叫道:“好啊,唐越山,你真是翅膀硬了胆子大了,现在敢教训起我来了,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当初要不是我,你就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穷小子!”
金华清顾不上礼仪教养,对着唐越山大闹一场,哭得那是梨花带雨,临走之前还不忘白了周生一眼。
唐越山被金华清一吵,心里是更加烦闷了,本来今晚的生意就够让他烦心得了,现在家里还不让他好受,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完没了地往外翻,唐越山内心的火气积攒到了极点。
“我告诉你周生,你以前怎么过的我不管,现在,你既然回了唐家就必须要遵守唐家的规矩,下次不可以这么晚回家,还有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再打架,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唐越山拿出父亲的威严,对着十五年不曾见过的儿子,露出了凶狠的模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作为alpha,作为父亲的权利和地位。
看着唐越山气急败坏的样子,周生突然很想笑,他生出一股极大的悲伤,为他自己,也为唐越山。
唐越山啊,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这就是你不惜抛弃怀孕八个月的秦汉茗而做出的选择吗?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家庭吗?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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