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重重地捶着了下床，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而这时被丢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见是医院打来的，有些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这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宋先生，我这边是仁爱医院的，您母亲这个月的医药费已经逾期一个星期没交了，您看您什么什么时候能过来把钱交下？”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放心，我明天早上一定去交。”

　　“那行，那打扰了。”

　　等挂掉电话，宋曦的脸顿时跟着垮了下来，他哪里是忘记，是根本就没钱交了。

　　当年母亲车祸成了植物人，对方肇事逃逸，所有医药费都得他来出。

　　他连房子都卖了，可是依然不够母亲的医药费。

　　若不是为了钱，他也不会来银肆这样的地方来上班。

　　工资还要半个月才有，他身上仅剩的钱付了房租实在是没钱了，他甚至还欠着同事三千块钱，他没脸再去借了。

　　可是没钱怎么办？

　　宋曦有些难受地捂着自己的额头，然后视线便落下了身边散落的钞票。

　　他咬着唇挣扎了好一会，最后俯下身将钱一张张地捡起来，只是捡着捡着，他突然死死地抓着那叠钱，哭着道：“我不是出来卖的，不是不是。”

　　说完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隔天，宋曦忍着心里的悲戚将贺丞川给他的那些钱去医院交了钱。

　　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骑着车急匆匆地赶到银肆会所，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赶紧进了服务生的休息室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同事小王见他又匆匆忙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差点又迟到了，又去看你妈啦？”

　　宋曦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对，去医院看她了。”

　　小王还想着问下这人怎么样了，便听到经理的声音，担心被骂，赶紧闪身出去了。

　　宋曦弯腰穿裤子的时候扯到伤口，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加的难看了。

　　他想贺丞川简直就是牲口，弄得他身上没一块好肉，他其实挺难受，来的时候甚至都想直接请假回去睡觉，可是想到钱，他只能忍了。

　　好不容易将衣服换好，经理就开门进来了。

　　“宋曦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赶紧去一号包厢送酒去。”

　　宋曦犹豫了下，“可是一号包厢是李哥负责的啊，我过去会不会不大好啊？”

　　银肆这边的服务生是分等级的，待着久的，或者干的好的，就会负责一号包厢所在楼层的工作。

　　虽然工作的时候要时刻紧绷着神经，可是这一层的客人非富即贵，给的小费也多。

　　所以这层一向是老资格才能上，他才来半年，是没有资格去的。

　　经理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拍了下他，“让你去你就去，要不是客人指名点你，你想去也去不了。”

　　说完就走了，根本不给宋曦拒绝的机会。

　　他没有办法只能赶紧出去准备。

　　等他将酒准备好要往一号包厢的时候，小王赶紧拦住他道：“孙少在一号包厢，你待会进去了可得机灵点，别听对方的鬼话，那就不是个好人。”

　　宋曦顿时皱了皱眉，可算是知道经理为什么要他送酒去了。

　　整个银肆的人都知道，这个孙少钱多，人帅，但是个变态，男女通吃。

　　他也是倒霉，上次人不够，他凑数去送了一次酒，结果被他撞见了。

　　对方问了他的名字，他便给说了。

　　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宋曦有点犹豫，可是最后咬咬牙还是将酒送去了。

　　他推开了包厢门，低着头赶紧将酒放在大理石的茶几上。

　　放下后，他便想赶紧走了。

　　可是孙少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宋曦，你给我站住。”

　　这声宋曦让坐在角落里的贺丞川难得地紧蹙了下眉，不过他并未出声。

　　宋曦咬了下唇，心一横，想当没有听见的。

　　可是孙少哪里容许他就这么走掉，直接起身，手一伸，有些粗鲁的将人拉了回来。

　　宋曦没有防备，整个身体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还把带来的酒直接掀翻在地上。

　　酒瓶破裂，里面的酒直接溅在了就近的客人鞋面上。

　　宋曦看着旁边被溅湿的锃亮皮鞋，脸色顿时苍白，心里喊着完了。

　　他急忙道歉，“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擦擦。”

　　他说完抬起头，只是当他看清对方的脸时，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

　　他张着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贺丞川满眼冷漠的看着他，仿佛他是那臭水沟里的臭虫，厌恶的不忍直视。

　　在银肆上班他已经习惯有钱人的鄙视，可如今看到男人这般看他，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扯一般，痛的他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他张着唇一时间完了说话，旁边的孙少直接抬起一脚朝着他的肩膀就踹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啊，把我的酒砸了，还溅的我的客人满身都是，你工作前到底有没有培训啊？”

　　孙少很生气，又给了宋曦两脚。

　　宋曦觉得自己的背部火辣辣的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当畜生一般对待的难堪让宋曦瞬间红了眼。

　　他想一走了之，可是他连走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弯下腰像个孙子似的道歉。

　　“对不起，孙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还请不要生气，打碎的酒，我赔行吗？”

　　孙少嗤笑一声，抬着下巴鄙夷地看着他，“这瓶酒五十万，你赔，行啊，现在就赔给我。”

　　宋曦听完瞬间，脸色顿时跟个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他以为最多几千块的，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下唇都要被他咬烂了，可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跪在地上道歉，“对不起，孙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把我客人的鞋子都弄脏了，不如这样，你去给我把贺总的鞋面给我舔干净，你舔了，我就原谅你。”

　　宋曦整个人跟木偶一般，看着不远处男人修长的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宁愿死也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如此这般难堪。

　　他紧紧地拽着衣角，用力到几乎要将衣服给撕下来，唇角猩红的血更是流了出来。

　　最后他还是缓缓地底下头，在周围的嘲笑声中将头低下，眼眶里的泪更是无法控制地落了下来。

　　贺丞川看见他竟然低贱至此，心口像是被火焰燃烧般又气又怒。

　　“滚开，不要脏了我的鞋。”

　　宋曦身体跟着轻抖了下，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孙少可自然是不想让贺丞川生气，赶紧把宋曦给踢开了。

　　“你赶紧给我滚，看着就晦气。”

　　宋曦正想着起身，可是身边另外一个客人开了口，“这么就让他走了，不是便宜他了啊？怎么说都是几十万的酒不能说没就没啊，赔不起，那让我们乐一乐也行啊！”

　　孙少一听，脸上顿时又带着几分恶意，他将另外一瓶酒往前一推道：“想离开，就把这瓶酒给我喝了，不然今天你都别想出去。”

　　旁边人调侃，“还让他喝啊，岂不是又得少几十万。”

　　“几十万算什么，爷有钱，玩得起，给我喝。”

　　宋曦被身后的人往前推了推，头差点磕在茶几上。

　　他想说自己不会喝酒。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今天除了喝下这酒，他别无选择。

　　他更不想再在贺丞川面前如此不堪。

　　于是他想都不想，直接拿起那酒，拼命地往嘴里灌。

　　他之前很少碰酒，所以这会才刚咽下就恨不得吐出来，可是他不能吐，于是又咽了回去。

　　喝了整整快五分钟，他才艰难地将一整瓶的酒咽下去。

　　酒瓶放下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胃都要烧起来了。

　　“倒是挺能喝的，不然再来一瓶？”

　　“我，我不能再喝了。”宋曦难受地说着。

　　孙少完全不在意他脸色多难看，直接将一叠钱丢在茶几上。

　　“你要是再喝一瓶，这钱就是你的。”

　　宋曦捂着嘴巴，看着那些钱，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挣扎。

　　孙少这时候肆无忌惮地笑道：“你们看着吧，为了那钱，他就是喝死了，也会继续的。”

　　那语气的轻视完全没将宋曦当成个人。

　　贺丞川看着孙少那模样，觉得异常的刺眼，甚至想直接动手将他揍了。

　　他更生气地是宋曦居然没有拒绝，这酒喝多了，真的会死的。

　　见宋曦竟然真的去拿那酒，他直接怒了，他想都没想，直接抬起脚踹了过去。

　　“滚出去。”

　　其他人都很惊讶贺丞川竟然会开口。

　　孙少真怕他生气，赶紧扬扬手，“赶紧给我滚。”

　　宋曦艰难着起来，转身急忙出去了。

　　只是当他将门关上的时候，捂着嘴巴赶紧往洗手间那边跑去，进了隔间，趴在马桶上吐个天昏地暗。

　　这会胃不仅烧得慌，更难受的厉害。

　　母亲住院的这些年，他都把钱花在了治疗上，吃的也不注意，这胃早就有问题，这次怕是伤的不轻。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隔间，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胃实在是难受的厉害，额头上都是汗。

　　他艰难地起身，挪出了隔间，却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抽着烟的贺丞川。

　　他的手抓着门框，有些犹豫地站着。

　　唇张了又张，最后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合适，干脆低下头想着直接离开。

　　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贺丞川终于开了口。

　　他说，“宋曦，我现在真的觉得，你是真的下贱，当初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却不要，还要背叛我，我以为那江晨能给你什么好生活呢，结果却让你为了一点破钱跟着孙子似的在这里伺候人，他也不过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