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体育委员候景添站在讲台上大声提醒着：“各位同学必须换上运动服再下去操场集中，不要怕晒就不换，体育运动就是要锻炼，晒太阳可以补钙……”

底下的女生一片哀嚎。

“哎……不想上体育课啊……”

“不想穿运动装，太丑了，还要露出手脚，把我晒黑了晒伤了怎么办……”

“哎哎，只能多涂点防晒霜了。”

阳弦以前的学校上体育课没这么讲究，都是直接穿着校服就跑步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要穿运动服上体育课。

这……怎么办？

同学们换好衣服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体育委员双手交叠着站在讲台监督，阳弦走过去，不好意思地解释，“体委，我不知道要穿运动服上体育课，所以我没带衣服回来……”

候景添脸上带着歉意地说：“也怪我，粗心，我应该提醒你的……我本来有多一套的，但是早上大课间去打篮球的时候，已经换了，现在也没多的了……”

“没事没事，不怪你……”阳弦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怎么了？”江堰刚进教室，看到就只有他们两人在，新同桌嘴里还说着“没事”、“不怪你”……他以为新同桌被人欺负了，来到阳弦身后站着问道。

“堰哥，我……我忘了提醒阳弦拿运动服回来上体育课了，他没带……”体育委员因为偶尔跟江堰打篮球，两人还算比较熟悉，面对江堰的时候没那么怵，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作为体委，应该要做好提醒的。

“嗯，你先下去集队吧，我有带多一套。”江堰听完，脸色缓和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觉得候景添会在欺负他同桌之后，会隐隐感到生气。

“好好，那谢谢堰哥，我先下去了。”候景添看了看阳弦，又看了看江堰，转身飞快地跑出去了。

刚刚堰哥的脸色好吓人，阴沉沉的，忽然出现在阳弦身后，像个附着在阳弦身上的背后灵。想到这的188体委的心狂跳了一下。

候景添离开后，阳弦才看向江堰，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堰哥。”

阳弦心里吐槽自己，我一直都在麻烦江堰的路上……

“嗯。你过来拿衣服。”江堰说着便朝座位走过去。

阳弦跟在他的身后，江堰身上还是穿着早上的黑衬衫，原来他也还没有换啊。

江堰从他的背包里翻出两套衣服。

“你要哪一套？”

“我都行。”

江堰没多想，随便给了一套红色的他。

下意识里，江堰就是觉得红色更适合阳弦。

江堰递给他的时候，看了看阳弦，欲言又止。

阳弦接过来，又道了一声谢。

江堰挠了挠鼻子，偏过视线，有点生硬地开口，“可能你穿着有点大……”

阳弦抬头看了看江堰的个头，嗯，确实有点高。他再看了看江堰的肱二头肌，再看看自己的，嗯，他没有肱二头肌。他再看了看江堰的腿，嗯，也没有江堰的腿长。

阳弦看了看两人的差距，不得不承认，自己穿着他的衣服，不仅仅是“有点大”，运动服本身就是宽松版的，他都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穿上的那个滑稽的画面了。

但没办法了，有总好过没有，阳弦扶额，小小声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江堰，违心地说：“没关系，我175，穿着应该不会过于大……”的吧，阳弦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两个字。

“嗯。”江堰也不多说什么，他转身就去换衣服。

阳弦跟在江堰身后，经过靠近门口的杂物间时，江堰侧身就要走进去。

“额，堰哥，不是去换衣服吗？”

江堰顿了顿，“你想去哪里换？”

阳弦想了想，小小声提议，“去厕所？”

江堰抬起手看了看运动手表，回答：“没时间了，就在这换吧，还是你想在外面？”

阳弦看着江堰眼里淡淡的笑意，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男生之间，坦诚相见有什么问题？

没有。

于是，阳弦深呼吸一口气也进去了。

每个教室后面都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没有窗户，平时都是放扫把、垃圾桶的，阳弦进去看到就是两个大大的白色垃圾桶放在角落，几十把扫把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剩余的地方也不算很小，里面一个空桌子放在靠墙的地方，正好可以给他们放换下来的衣服。

江堰进来就摘了他的手表放在桌子上，伸手去脱衣服，阳弦不敢多看，收回了眼。

“你在干嘛？还不换？”江堰脱完衬衫，看着他还傻站着，像只呆猫，疑惑着问。

“啊!我换……”阳弦不敢看江堰，他微垂着头走过去，稍稍侧身背对着江堰。

他把运动服放好后，咬了咬下唇，伸手一把脱了自己的上衣，拿过红色的运动服套上，接着脱去自己的校服裤，拿起运动裤，快速地穿上，火急火燎地。

整个过程中，阳弦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敢乱瞄，

他急急地穿好，拿起自己的校服转身就走出杂物间，头也不回。

留下匆匆的一句，“堰哥，我换好了，我出去外面等你。”

阳弦觉得再待下去，他的心脏就会因为运行过快，身体硬件跟不上而死机了。

他红着一张脸，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

阳弦不知道的是，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江堰曾看了他一眼，看到的是他微拱的背，动作间，少年的蝴蝶骨微微凸显，形状优美，背是单薄的，皮肤却很白……

江堰有一瞬的失神，他是被阳弦的话拉回了神，看着阳弦三下五除二地换好衣服，然后像火烧尾巴的兔子般飞出去，他不禁笑了笑，又摸了摸鼻子，定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弦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校服叠放好，拉开窗，把头伸出窗外。

窗外的阳光灿烂，天空碧蓝，绿树青翠，成群结队的同学在校道上嬉闹着，阳弦看看窗外的热闹景象，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江堰随后走出杂物间，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年，微微踮起脚把自己半个身子都伸出窗外，不由地又勾起了嘴角。

短短两天，江堰觉得自己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阳弦，走了。”这是江堰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很平淡的语气，很普通的腔调，但阳弦听到时就是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转过身来看着江堰，“堰、堰哥，那我们走吧……”

红红的脸，有点可爱……

江堰走过去随手把衣服挂在椅背上，放好手表，他没有立马转身离开，而是定定地看着阳弦……

阳弦见江堰看着他，刚刚才稍微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狂跳了……

他有点不安……堰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阳弦不敢再继续看着江堰，他微微垂下眼，不自觉地抓不抓衣摆。

空气似乎凝固了……阳弦背对着窗口，阳光照着他的后背，火辣辣的，他感觉自己都要被蒸熟了……

最后，他还是在江堰的注视下提起一口气，抬头问：“怎么了？堰哥，还、还不走吗？”

江堰似乎也有点难以启齿。半晌，阳弦才听到江堰说：“衣服太大了……你穿得像……”还没说完，江堰自己就偏过头轻笑了声，不再开口。

阳弦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刚刚太紧张了，都还来得及看自己穿成怎么样了。

现在一看，宽大的运动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他的肩没有江堰的宽，撑不起这么大的衣服，衣服袖子都盖住手肘了，衣摆很长，长到大腿处了，裤子也是，又宽又长。

阳弦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江堰，明明是同一件衣服，穿在江堰身上，十分合适，就像是个阳光帅气的酷哥，而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屁孩，还是那种被发现了回家要挨揍的那种。

阳弦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他感觉自己的脸热辣辣的，碰着都要烫手似的。

他看了看江堰嘴角的笑，张了张嘴，小声说：“堰哥……你别笑了……”

江堰看着阳弦求饶的小表情，乖得像只小兔子，心情莫名地好，他收起了笑，转身边往外走，“走吧。”

阳弦马上跟上。

此时正是烈日高悬的时候，天空一碧千里，湛蓝的天空偶尔飘过一片薄云，很快又被风吹散。

操场上的红色跑道刚被撒过水，但很快又被烘干，只留下鲜艳的红证明刚被浇过水。操场周边种着香樟树、腊肠树、还有一颗大大的榕树，榕树根深叶茂，长长的根须垂落到地面，盘虬卧龙的枝干盘旋着、伸展着，叶子宽大茂密，为底下站着集队的同学们带来了一片清凉。

江堰和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阳弦到的时候，体育老师还没到。

同学们排成五列站着，侧面看，扭扭歪歪。

体委站在队伍前喊着“向前看齐”，但同学们依旧我行我素，懒懒散散地站着。

江堰跟阳弦从队伍后方入队，站在最后一排，阳弦站在靠外边，江堰的旁边就是王勉贵。

王勉贵看着自家堰哥忽然出现在隔壁，觉得跟旁边同学说话都不香了，潦草结束跟别人的对话，转过头就骚扰江堰，“堰哥，你怎么才来啊……你去哪了？”

“换衣服。”

“换这么久啊……你是不是还瞒着我做了什么事？”王勉贵狐疑地看着江堰。

江堰的脸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有回答。

王勉贵更加狐疑了。

这时，体育老师终于到了，手里拿着秒表，他高声说：“所有队友，向前看齐！稍息，今天我们要测长跑，女生800米，男生1000米，现在先进行热身运动……”

体育老师无视底下同学射过去的一道道哀怨的眼神。

在他看来，这群学生就是缺乏运动精神，就得多操练操练。

皮肤被晒得黝黑黝黑的体育老师扫了一轮队伍，眼睛睁大了点，嗯？那个同学这么矮，怎么站在最后一排？

“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体育老师看着阳弦的方向问：“就是你，穿红色篮球衣的。”

阳弦本来穿成这样就觉得难为情了，现在体育老师看着，全班同学都转头看着。

天，想挖个洞埋进去，再盖上三层土。

体委在隔壁回答：“明哥，这是我们班刚转来的新同学，叫阳弦。”体委跟体育老师赵明混得熟，都是明哥明哥叫的。

体育老师点了点头，“嗯，新同学，你站在最后一排作甚？你给我站过来第三排，你站后面都看不到你人了。”

体育老师穿过一二排的同学，在第三排的中间给他找了个位置，前面第四排的男生也主动挪开，让出位置给他过去。

阳弦慢吞吞地从最后一排走出来，这时同学们才看到他身上穿着的衣服……

“噗”、“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同学们从一开始的忍着笑到最后放肆地笑起来，就连体育老师都不体贴地笑了。

“你……这是你的衣服？”体育老师看着走到他面前站好的阳弦，明知故问。

“诶诶，明哥，我的锅，他新转来的，我忘了提醒他带运动服回来换，江堰有多一套，就借给了他……”体委赶忙解释。

体育老师点点头，摆摆手表示没事。

听到体委的话，同学们瞬间把视线转到最后一排那个高高的，穿着同样的一套篮球服，只是颜色不同的男生身上。如果忽略了他是个校霸这一事实，同学们看着这样的帅哥，还是会觉得特别养眼。

此时的江堰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同学们都看着他，他也只是酷酷地看着阳弦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体育老师及时地打断了大家的好奇探究，高声提醒，“现在准备做热身运动，体委喊口令，大家动起来，做好充分的热身运动，还有，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跑步不合格的同学，接下来每一节课都将会得到我一对一针对性的指导。”

同学们内心呐喊，忙着回神听口令动了起来。

唯有王勉贵在做着热身运动的时候，嬉笑着说：“堰哥，你们穿得像父子装啊……太好笑了吧。”

江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