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安静了。

肖战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好半天都没眨眼，那表情让王一博莫名想到第一次亲吻对方的情景，当时肖战也是这样看着他，眼中有震惊，却没有恼怒，有茫然，却没有怀疑。

“你……”

当时他说了什么？

—— “和我交往。”

之所以不用疑问句，之所以不征求肖战的意见，是因为他知道肖战也喜欢自己，所以一定会答应。

然而易地而处，今时今日他已经没有这样的自信。

王一博站起身，在对面抛光的金属墙面上看到自己脸上表情近乎狼狈，拿起桌上的手机就准备夺门而出。

“我先回去了。”

“喂！”肖战眼疾手快抓住他胳膊，“你干什么？！”

他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肖老师不回去吗？趁秦惟还没睡觉，你可以去看望他。”

肖战表情颇为无奈，“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特别好笑？”

“很好笑，很幼齿，很固执。”他面带微笑地转过头，看着对方，“在你心里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肖战也笑了，手上的力道却在加重， “我对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就只记得这一句是吗？”

“不好意思，因为这一句是肖老师的小可爱告诉我的，所以让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肖战收起笑容，板着脸说道：“你到底什么毛病？我和秦惟只是一个团里的兄弟而已，出道的时候他刚成年，是团里最小的，所以我比较照顾他。王老师自己也是组合出道，你那几个哥哥不是也很宠你？”

他听肖战居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心里将灭未灭的火苗腾一下又烧起来。

“我可没有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哪个哥哥后头！半夜三点还要跑到人家房间里去贴心陪伴！”

“所以你想证明什么？”

“他喜欢你！”

“跟我有关系吗？”

他微微一怔，只看到肖战一双乌沉沉的眼睛蕴起怒意，“他喜欢我我能控制吗？他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没在交往？”王一博有点晕，“不是共度过美好夜晚的关系吗……？”

“艹！”肖战气到低声爆了句粗口，“那是他去剧组探班，我下戏之后跟他吃了个晚饭而已！！”男人说完就放开了他的手，自嘲地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啊真是的……”

肖战戴上帽子和口罩，“我走了。你买单，说好了你请客的。”

他在男人身后脱口而出：“所以你……你没有在谈恋爱？”

肖战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峻：“没王老师那么好福气，只能许愿可以早点找到属于我的‘存音频’了。”

之后有将近二十天王一博都没再见到肖战本人，可能是电影到了快要杀青的冲刺阶段，所以肖战连《创造108》都是视频连线录制的，王一博在大屏幕上看到他，白色的连帽卫衣，头发没有特别做过什么造型，蓬蓬软软地趴在头顶，眼睛依旧很亮，笑容还是会让人有短暂的恍惚和眩晕感，但他看得出来，肖战瘦了，也晒黑了。

主持人关心了一下肖战的近况，调侃道：“肖队长连续两期没来现场，不仅自己战队的学员们想他了，连其他三位队长都很想他，对不对？那现在我给大家表达想念的机会好不好？允许你们每人问战战一个问题。”

秦惟教舞不咋地，关心肖战永远一马当先，率先抢答：“我想问哥哥什么时候杀青。”

肖战笑得很温和，“顺利的话是下周。”

周潇接着问道：“那肖老师下次录制就会来了对么？”

“对，下次我会和大家一起在现场录制。”

镜头切到王一博特写，主持人问：“一博呢？想问战战什么问题？”

问题有很多，但他不愿在这样的场合去问，只是笑得有点抱歉，说：“我没有问题。”

主持人见他不按套路出牌，立刻改口道：“那你有什么话对战战说吗？”

大屏幕里的肖战笑容没有一丝破绽，始终是面对公众时温文尔雅春风和煦的模样，但他突然很想念那个爱和他斗嘴的脾气火爆的肖战，也是那个喜欢拖长了尾音同他撒娇的肖战。

“肖老师在云南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他想念那个只属于自己的肖战。

可能是领队连续两期没来现场导致军心不稳，这期节目肖战的队伍垫底出局，而秦惟背水一战，亲自上台领舞，带着自己仅剩的最后一组成功逆袭，以六票的微弱优势力压王一博拿到冠军。

录制结束后两人在化妆间遇见，王一博以为秦惟免不了要来跟自己嘚瑟，毕竟总算拼死拼活地赢了自己一回，结果并没有，秦惟反倒对他前所未有的客气和尊敬，很礼貌地问：“一博老师，一会儿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王一博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你干嘛要请我吃饭？”

“我想感谢你，另外还有问题想问你。”

秦惟这期梳了个大背头，头发染回了黑色，显出少有的英气和干练。王一博突然发现他不卖萌的时候还挺帅，又想到肖战他们这个团当初出道也是火爆一时，只是后续公司经营不善导致高开低走，其实团里几个成员个个都技能满点，或唱或跳，总归是非常优秀的。肖战曾经说过，比跳舞，秦惟是团里最棒的。

“谢我什么？”他问。

秦惟笑道：“这一周我都在家里研究你跳舞的视频，有很多心得，我真的很喜欢看你跳舞。这次能赢，其实有一博老师的功劳。”

王一博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认他是真诚感谢而非嘲讽，才说：“谢谢，我很荣幸。”

“那你愿意和我吃饭了对么？”

并不。“你要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不一定要吃饭。”

秦惟笑得讳莫如深：“是比较私人的问题。”

王一博心中警铃大作：“有多私人？”

“私人到最好不要在化妆间里讲。”

他们去了录制中心附近的海底捞，秦惟拿着菜单问：“你吃辣吗？”

王一博随口答道：“可以吃。”

“我记得去年跟你一起上节目的时候你说自己一点辣都不能吃。”秦惟单手托腮，那表情并不像是好奇，“这么快就练出来了？”

王一博淡淡地说：“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真的吗？”秦惟眉笑颜开，“那太好了，说明我还有希望。”

“什么意思？”

秦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点好了一大堆菜交给服务生，等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坦言道：“一博，我是想问你关于肖战的事情。”

为什么他完全不感到意外？王一博笑的有些讥诮：“你不是说你俩认识的更久吗？为什么要来问我？”

秦惟眼中闪耀着某种光辉，“因为你走进过他心里，而我从来都没能做到。”

“你……！”震惊让王一博忘记了要眨眼睛，“你怎么……”

“如果你一直很关注某个人，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变化，如果你足够了解他，就会知道那些变化意味着什么。”秦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们在一起过，我也知道现在你们分开了。今天我是真诚地向一博你请教，我想知道怎样才能突破朋友的身份，走到他心里去。”

王一博说不清楚此时自己有何感受，可能是因为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只是明知故问：“你很喜欢肖战？”

火锅和菜都陆续上了桌，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秦惟给他倒了杯柠檬水，声音十分平静。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出道前的集训营里，三十多个人睡那种大通铺，我平生第一次套被罩，完全不懂要怎么弄，他主动过来教我、跟我聊天，当时我还没成年，而且有点社恐，如果不是遇到哥哥，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融入。我们集训了三个月，不断在刷人，最后只会留下七个，有好几次我离被淘汰只有一步之遥，那种感觉真的特别奔溃，我那时候抗压能力太弱鸡，是哥哥一直在鼓励我，他说我跳舞特别棒，是他见过跳得最燃最炸的dancer，他说我一定可以走到最后，一定可以顺利出道让更多人看到我、喜欢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暖这么好的人？我一看到他对我笑，就觉得特别满足，整个人就会立刻平静下来，紧张、害怕、压力那些东西全部自动退散，我觉得他就像是天使一样。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他？当然，我当然喜欢他。”秦惟又笑起来，王一博看清了他眼中的光辉，是绝望的光辉。“但是他不喜欢我，这些年来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弟弟，一个小朋友，我一旦要靠近，他立刻就会后退。”

王一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怀疑那其实是柠檬汁，酸的他心脏都在绞紧。

“你问谁都不该来问我，你都说了，他讨厌我。”

秦惟无奈摇头，“虽然我真的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那天我去探班，哥哥居然答应跟我吃饭，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结果他竟然喝酒，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喝过酒，那天他喝了好多，边喝边骂你，我也从来没听过他骂人。哥哥真正讨厌一个人，只会当对方是空气，就好比他讨厌我对他献殷勤，便只会无视我。”秦惟看着他，羡慕而哀伤，“所以你看，只有你是特别的。”

火锅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乎气，辣椒油的香味飘进鼻子里，激发了泪腺的蠢蠢欲动。王一博有点想走人了，但秦惟还在说。

“虽然你们分开了，虽然你不爱他了，但你应该也不认为哥哥是坏人对吧？你也会希望有人能好好爱他照顾他对吧？我秦惟向你保证，一定会做的比你好！绝对不会让哥哥伤心失望！”

你放屁！！王一博几乎全身都在回答，站起来大步走出包厢。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他根本没有停止过爱他！就算肖战做了让他那样失望的事情，自己也没办法停止爱他！

就算有人能好好爱他照顾他，那也应该是自己！除了王一博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资格！！

肖战是他的，谁都不准抢！！

一路奔回酒店，到了房间就给肖战打电话，男人在拍夜戏，电话里十分嘈杂，而王一博还在平复着呼吸，可能是他喘得太厉害，肖战问：“你在干嘛？”

“复合吧，”他说：“我们复合好不好？”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听到人们说话、走动的背景音，他以为肖战离开了，刚想确认，就听男人问：“为什么？”

王一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原谅你了。”

“……什么？”

“我说，佑哥的那件事，我不怪你了，翻篇了。”说完这句话，他只觉得如释重负，情不自禁扬起嘴角微笑，“所以肖战，我们和好吧。”

又是一阵静默。

嗯，突然听到他这么宽宏大量的真情告白一定很感动，是需要一点时间平复情绪的。他背靠墙壁，乖巧地等待着。

“王一博……”

他站直了身体，准备好迎接失而复得的爱情。

“……你大爷的。”

“嗯，嗯？？”

电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