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泛着青涩就像初恋的稚嫩，新翻出的土壤带着生命的重生——七小涟

只是夜晚总是使人的情绪、身体，本能的敏感了一倍。她蜷缩起被褥下的身体，随着他的靠近，警惕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官代月没打算在这睡，只是轻轻地坐在了床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月光下的侧脸。

“代月？”

感受到被褥轻微地凹陷下来，百里宝珠意识迷迷糊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还没睡？”上官代月表面关心了一句。

已经睡了，是你突然抽疯地进来了，百里宝珠想。

“有事么？”

百里宝珠双手拉了拉被他压着的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被褥里，捂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像个好奇宝宝般盯着他。

他目光流转，轻声道:“七小涟会暂住在府里一段时间。”

“我知道，是因为我哥。”

晚饭时的交谈她听了，是百里卿怕被家里人发现，才金屋藏娇的藏到了她这。

本来这件事她还是有点膈应的，但看在自家哥哥的面子上，也就没说什么。

“嗯。”上官代月见她没意见，起身就打算走。

“代月。”百里宝珠在身后轻声叫住了他。

“你不喜欢她的，对吧？”

上官代月闻言，诧异了一瞬，眸底变得幽深，冷漠开口:“不喜欢。”

百里宝珠闻声，眼底有一抹亮光闪过，瞬间清醒。

“你要不，今晚留在这睡吧。”

这还是两人成婚四年以来，百里宝珠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这事。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睡在书房，她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没有一对正常的夫妻能这么过一辈子，感情不出问题的，即使不相爱也不应该。

“宝珠。”

上官代月深吸一口气:“不了，你早点睡吧，我回书房了。”

百里宝珠攥紧身侧的手，放下了以往的骄傲和脸面，被子一掀主动跑下床，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

“代月，我家里人想要我们备孕了，我们是不是应该……”

感受到背后突然贴上来的娇软，他蹙眉低下头看着腰间多出来的手。声音低沉，语气不耐烦地掰开了紧紧搂在腰间的那双手。

“那是你的事情，放手。”

这种时候即使上官代月身子弱，但男人天生在力气上比女人大的优势，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毫不费力地就扯开了她用尽全力的爱。

他总是这样，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就摧毁，她重新燃起的所有希望与努力。

百里宝珠满眼不甘心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听着冰冷的房门打开，又被重新‘嘭’关上的声音，心不禁跟着往下沉，紧握在身侧的手骨节泛白，指甲硬生生把手掌掐出了一排红印子，大有穿透心脏血肉模糊之势。

上官代月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成婚四年，虽然他从未跟她提起过，但从洞房花烛夜开始，每个夜晚，他嘴里念着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百里宝珠低下头讽刺地苦笑一声。

她真是看不透，像他这样的人，究竟是薄情还是深情。

天亮时雨停了，地面上多出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小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新翻出的土壤，和青草青涩的味道。

客房内，七小涟趴在窗边嗅着随着微凉的清风扑面而来的味道。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土壤的亲切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昨晚她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想趴在窗边看会雨，结果雨水的淅沥声像有法力一般，深深浅浅地传入耳中，竟让大脑有点解压，她一不小心竟然就这么趴在窗边，吹风睡了一宿！

七小涟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脑子里不禁想起。

这要是换成上官代月，估计又要烧一早上。

意识到自己竟然又被他控制了想法，她晃了晃脑袋，看到手腕上的五彩绳，目光复杂了下来。

晋宁人习俗有一个规矩，端午的第一场雨过后，把五彩绳解下握在手心，双手合十许愿，最后扔进水洼里，便会愿望成真。

但她有点舍不得，来岸上这几日，她这次难得觉得这些习俗有点麻烦。

但她还是尊重习俗地解下了细腕上的五彩绳，走出门站在走廊，抬头看着屋檐上还在残流的雨幕，握着五彩绳双手合十。

神啊，让这一切的噩耗都快点结束吧。

让那些在街头被凌虐的鲛人都能回家，让古拉国复国吧。

让……让上官代月能健健康康的度过余生吧，别再让他们吵架了。

反应过来许下的最后一个心愿，七小涟神情顿了顿，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是能忍不住想起他？

这种阴魂不散不可控的感觉，让她心头不禁有些烦躁。

七小涟抬头，感受着脸颊上冰冷的阵阵刺痛感，微凉的清风，瞬间吹醒了她沉沦的意识。

书房内，上官代月手中拿着刚从脚腕上抽解下来的五彩绳，目光淡漠地看着外面的雨幕。

正巧桃花这时推门而进，他面无表情地递了过去:“拿去丢了吧。”

“大人，你不许愿吗？”桃花接过，疑惑地看着他询问一声。

“只有弱者，才会将希望依附在这种东西上，我想要的，向来都会靠自己拿到。”

毫无人情味的回答，成功把她接下来想问的话堵了回去。

得，她就不该嘴贱的问这一句。

桃花得到他的示意，拿着五彩绳走了出去。

上官代月面色沉稳地看着她离开后，这才抬手又将右手腕的五彩绳也解下，却并没有扔的打算，而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随后一把揣进了衣领里。

这一套骚操作下来，他全程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像吃了一顿饭睡了一顿觉。

关上门后，桃花低头将上官代月的手绳和自己的那份系在一起，丢在了水洼里。

她目光灼热地看着还在下着小雨的雨幕，一滴两滴地将水洼荡出一圈圈涟漪。半埋进雨水中的两根五彩绳，像是两人约定好一生一世的信物般。

当年是上官代月在河边，救起了尚在襁褓中的她。这些年说不恨那个狠心抛弃她的家人是假的，待在上官代月身边这些年，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他是她的再生父母，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生命里的天神，黑暗中的一缕光。

心底的这份小心思，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收着，从未想在他面前表露半分。因为她知道，上官代月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上官家如今已是一副空壳子，但他依旧还是那一轮高高在上的明月。

如果真的不知死活的，让他知道了自己对他动了这种心思，他应该会觉得恶心，甚至把她赶出府，这不是她想要的。

与其这样，她宁愿将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不远处一个身影站在走廊的柱子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上官代月把她送的五彩绳扔了？

本来她是来找他，想提醒帮忙扔的。可当亲眼看到他真的让人扔了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点难受。

如今还好巧不巧地撞见了不该看到的……

桃花喜欢上官代月？

一个丫鬟竟然对自家的主子有亵渎之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七小涟发现，这上官府里的每一个人都特别有意思，他们都各怀鬼胎。

等她洗漱完来大堂时，发现今早出奇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七小涟疑惑地看向正在整理碗筷的桃花。

“上官代月呢？”

桃花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假期结束，大人去宫里上朝去了。”

晋宁王宫内，朝廷之上。入眼是左右两排雕刻着烛龙的金柱子，暗红色丝绒质地的床帘，半遮着巨大的落地窗。整个大殿的装横极致奢靡，但此刻气氛也肃静了起来。

琉璃珠帘后，象征着最高权位的金龙盘旋的龙椅上，坐着一位身披金黄色龙袍的男人居于高位，正神情慵懒地俯瞰着众人。

听着下面的吵嚷声，他面色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大臣们汇报的声音接连不断。

“王上，听说前两日街上有渔翁捕捞到了两条鲛人，当日早上和同摊位卖猪肉的吵了起来，为此惹起了不小的动静。”

声音的来源正是慕容丞相。

“听说一条鲛人就被抬价到了五百两，真是可笑至极。”

纳兰丞相附和着笑了笑。

“一条鲛人才五百两？这李渔翁还真是家财万贯啊，现在出海的都俸禄都这么高吗？”

其他大臣见此也上赶着嘲讽。

百里卿看了眼对面站在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代月。收回视线，眼底笑着看向龙椅上的人。

“鲛奴场如今已有一百零八十五个鲛奴，随便出一个身价又何止一千两，成品好的甚至千金难求。这位渔翁的做法就是在告诉我们一个事实，鲛人的身价该往下降一降了。”

慕容丞相反驳道:“鲛人一直都是王室贵族享用的标配，要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县官都能买得起了，那贵族和老百姓还有什么区别？”

一直沉默的上官代月，此时看向晋王开口道:“鲛人已经分上、中、下，三层品种。不同成色的鲛人身价也会不一样。王上，依微臣看，不如身价按成品的三六九等划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