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分数登记到网上之后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电话骚扰。
他的眼里从来不容沙子,给出的每一个分数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
可每年毕业季都有那么一群人,一节课都没有出勤,却因为差一个两个学分毕不了业一天几个电话打过来求他放水的。
理由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
比如眼下这个女生不出勤的理由就是自身患有严重心理疾病不来上课是怕影响其他同学。
对此,盛庭宴在餐桌上就已经下了论断。
“肯定是骗你的。”
只有他知道,当代大学生为了顺利毕业能有多么不择手段。
“我已经让她提供诊断书来证明自己了,”傅云汀边吃边道,“如果是事实的话应该酌情处理。”
“另外,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毕不了业。”
你一个二十四读完博士的学神能理解这些凡夫俗子才怪!
“没什么,”盛庭宴端起豆浆一饮而尽,“我也不理解。”
盛庭宴可是大二就被享誉全球的圣桥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提前录取的学生。
收到这个邮件的时候他还想婉拒来着,谁都不想自己的大学生活刚开始一年就仓促结束。正当他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对方表示这封邀请函对他终身有效。
换言之,就是他想什么时候去报道就什么时候去报道。
“她约我一小时后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你答应了?”
“嗯。”
盛庭宴目光颇为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觉得我不该给她机会?”
盛庭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你是想趁机逃掉刷碗吧。”
傅云汀:虽然但是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他确实是不爱刷碗,但他又不会做饭,所以理所应当地该承担这部分家务。
“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去看看。”
“那碗谁刷?”
“先放着呗,实在不行晚上接着用。”
傅云汀:……
他没有再推拒,默许了盛庭宴像尾巴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傅云汀以为他这下总该放心了,“你在这儿等我,被那个学生认出来不太好。”
“那么热的天你让我在外面等?”盛庭宴一万个不乐意,“我先进你再进。”
认出来又能怎么样?问就是偶遇。
傅云汀知道这狗崽子的好心,无奈道,“我又不是掉进狼窝里的羊,值得你这样寸步不离地看着。”
盛庭宴嘁了一声,“少来,哪回你生病受伤最后遭殃的不是我?”
傅云汀看着他推门而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用手边的报纸遮住半张脸。
真.狗狗祟祟。
等傅云汀进门还没找到约定的座位号呢,就看见盛庭宴隔壁桌子上的女生笑着冲他遥遥招手。
笑的阳光灿烂可爱单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心理疾病的样子。
“傅老师,这里。”
傅云汀推推眼镜,疾步走上前。
“你是齐芸芸?”
“嗯嗯,是我是我!”
“好,现在请你出示一下你的诊断证明,我会酌情处理。”
齐芸芸似乎没有想到傅云汀会这么单刀直入,闻言红着脸低下头。
“傅老师,其实我……”
“其实你已经拿到毕业证了,只是找借口想约我出来。”
齐芸芸惊得险些花容失色,“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研究生的时候闲来无事自学过一点心理学,会读一些微表情罢了。”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齐芸芸的脸因为他这一逼问而变得越来越红。
“我……”
傅云汀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三分钟之后,他径直起身道,“抱歉,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
“我,我喜欢你!”
一阵长久的静谧。
傅云汀猜到会是这样,只是一直不敢相信,他不明白连他的课都没上过几次的学生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兴趣。
“哐”的一声巨响,隔壁桌的桌子腿断了半截。
盛庭宴一手在下面撑着摇摇欲坠的桌子,一手扶着报纸,甚至还悠闲地道翘着二郎腿。
“抱歉,我——”
“您先 别急着拒绝,老师,我仰慕您很久了,身材长相家室也都算得上入眼,跟我试试吧!”
躲在报纸后面的盛庭宴眼珠子都瞪圆了。
傅云汀不会喜欢这种清纯可爱款的吧?这种小女生要是跟他在一起到底是谁照顾谁?自己身娇体弱的要是找个大小姐脾气的不得减寿十年?
他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盯着傅云汀的侧脸。
只见傅云汀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
齐芸芸泫然欲泣地问:“为什么?”
“……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对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没有感觉。”
“可是您明明也只比我大三岁而已。”
“老师,您考虑考虑我吧,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跟人表白……”那女生红着眼语无伦次地说着,“还有,我哥是大明星,很会赚钱的!”
“你哥哥的能力不是你的能力,我不喜欢恶作剧,也不喜欢一辈子不能自立的人。”
他这话已经说到了绝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傅云汀也不想这样伤人心,可根据经验,长痛不如短痛,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走出咖啡厅,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是炙热的。
出门没几步,盛庭宴就着急地尾随上来。
“哟,傅教授被表白了怎么还不高兴上了呢。”
“桌子钱赔付完了?想说风凉话我劝你趁早躲远点儿。”
“啧,你就会跟我来劲!”
走在前面的傅云汀却忽然顿住脚步。
盛庭宴险险避开他单薄的后背,一个跨步跳到马路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傅云汀。
“你这人走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说停就停?”
“盛庭宴,”镜框下的墨瞳渐渐失了焦距,傅云汀眺望着天桥下来来往往地车水马龙,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盛庭宴懵了。
“啊?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有点儿好奇你们年轻人对于爱情的定义。”
盛庭宴牛气哄哄地一甩手,“谈过啊,当然谈过,从小到大我身边就不缺追求者。”
这话不是吹牛,抛开盛庭宴的脾气不谈,他的一张脸长得确实很符合傅云汀的标准。
标准的好学生阳光帅气的长相,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时候不太智慧和善。
“后来都怎么分手的?”
“正儿八经地只谈过一个,只是因为我喜欢吃水蜜桃,他的信息素是甜桃味儿的。”
“分手嘛,”盛庭宴没好意思说一凑近人家就被那个浓浓的味儿熏得想吐这一桩,“仔细一闻觉得那味道有点像劣质香精,就找由头分了。”
其实是人家先提的分手,因为嫌弃盛庭宴的信息素呛鼻子。
毕竟S级alpha的信息素可不是谁都有福气消受的。
“那你现在又喜欢唐昭哪里?”
“那可多了去了,唐老师温文尔雅,待人和善,与生俱来地招人喜欢——不像你,天天对谁都爱摆个臭脸。”
“……”傅云汀不跟他置气,故意忽略他的后半句话,“那如果他这个人其实私底下跟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吃饭的时候爱走神,生活同样不修边幅的话,你还喜欢他吗?”
“你少说唐老师坏话。”
“我说过如果了,只是假设。”
盛庭宴颇为不耐烦地道,“不可能,没有这个假设!”
傅云汀冷哼一声,“看来喜欢在你这儿都是昙花一现,更何谈爱情了。”
“算我问错了人。”
傅云汀惬意地张开双臂,吹着天桥上徐徐而来的风,保持这个姿势一步步走楼梯。
“傅云汀!”
“嗯?”
“你还记得你六年级的时候在爷爷的园子里——”
“早忘了。”
傅云汀头也不回地打断了他的问题。
语气天衣无缝,不漏一丝破绽。
盛庭宴胸前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小时候的事情就这么让他避之不及吗?
人家拿着当石头一样丢弃的东西你却偏要捡来当玉石。
盛庭宴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自嘲地一笑。
他记事早,傅云汀十二的时候他七岁,园子里那棵桃树还是他们一起种下的。
小小的一棵树苗,盛庭宴生怕它活不成,成天担惊受怕地浇水施肥,下了雨撂下筷子就往雨里跑,非要给小树苗穿雨衣,晴天以后哭闹着吵着爷爷给它单独盖一间遮雨棚。
“乖孙子,一直站在庇护里的小树苗是永远都长不大的。”
“爷爷骗人,我就要给小树苗搭棚子!”
“那你想,我要是每天让你顶着十斤秤砣走路,你还能长高吗?”
小奶娃娃盛庭宴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又坚持不懈地道,“可是棚子又不重,不会压到小树苗。”
“压倒小树苗的不是棚子,是你多余的关心。”
“大孙子,关心则乱的道理你懂不懂?”
小时候不懂,长大后反倒慢慢明白了。
是啊,关心则乱。
能轻而易举让盛庭宴失态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法国哲学家列维纳斯曾说,爱是“一种无法熄灭的、本质的饥饿”。
傅云汀还没有爱过人,但他最近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盛庭宴身上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着的若有若无的伏特加酒香。
他拒绝过很多追求者的告白,那些人的说辞没有一个能打动他的心。
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喜欢他年轻有为,甚至还有喜欢他的严厉和一丝不苟的。
可是,这些所谓的“喜欢”犹如陨石过境,倘若年华老去,容貌权势地位这些通通剥离,那纯粹的“爱”还会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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