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整理了一只小小的箱子，夏天的衣服装了几件，又不知何时回深圳，肖战有些心不在焉，提着箱子跟王一博往外走，一度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

一句话也不想说。

王一博似乎兴致很高，轻快地踩着油门，口里随着车里的轻音乐哼着歌，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副驾驶的肖战。

肖战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他并无困意，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想到唐非，他此刻在王一博车上，对马上就回长沙，马上重新面对这一地鸡毛的感情，多少带了点视死如归的坦然。

“分个手都分不利索。”他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又想起王一博刚来，他竟然抵抗不住，借着台风的由头说服自己收留了他，当晚竟然还……

不能回想，一回想就会觉得……荒唐。

车里的冷气开得足，肖战一直闷着头没有言语，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王一博赶紧将空调调高了亮度，微侧了一下头问：“没事吧？”

肖战哼唧一下，没有搭理他。

王一博有点讪讪的，因为肖战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但这样缩着脑袋，似乎在闹小脾气的肖战，竟让他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王一博注视左右，在高速上找了个紧急停车带，车突然停下来，肖战有点懵，问：“你干嘛？”

“你等下。”王一博解开安全带，手向后反过去，在后座角落里摸出一条薄薄的小毯子，递给肖战说：“你搭着。”

肖战一时惊讶，毯子也忘了接。

王一博到底被谁调教过？这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还要好久才能到，怕你感冒。”王一博看他没有接，自己给他搭在身上，又说：“你放心，这是我在车里休息时用的，别人没有碰过。”

肖战的嘴角抽了一下，他不接是因为介意别人用过吗？

别人没有碰过，是什么意思？这一年来，唐非没有上过他的车？

脸色微微红了下，感觉自己荒谬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用手将毯子拉了拉，小声说：“谢谢了。”

王一博又定定看了他几秒，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个。”

肖战未再说话，王一博似是有些愤懑，踩了油门快速往前驶去。

车里的轻音乐放完，换了一张碟，悠悠的音乐声响起，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车载老歌，肖战一只耳朵贴在车窗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朦胧中有你”

“有你跟我就已经足够”

“你就在，我的世界”

“升起了彩虹”

……

“所有花都为你开”

“所有景物也为了你安排”

“我们是如此的不同”

“肯定前世，就已经深爱过”

“讲好了，这一辈子”

“再度重相逢”

……

肖战眼底起了湿意。他印象里，王一博一直是张扬快活的，就算是听歌，也不会喜欢这样老掉牙的“土味情歌。”

但他的快活也是短暂的。那时候在学校，他爱运动，滑板篮球摩托车，算得上风云人物，肆意张扬，满眼都是灿烂。肖战初见就沉迷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看见他一笑，感觉这个世界都亮了。可自打唐非走了，他就变了。

至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沉默的，隐忍的，有时候抱着他，眼睛里像是装着很多心事，肖战总觉得他有话要说，可他从来没有说出口。

那时候肖战想，他大概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可是碍于心中那恼人的“责任感”，又不能够对着肖战讲出“分手”两个字。

想到这里，肖战又忍不住轻声嗤笑，惹来王一博的侧头注视。

他的手机又响起来，王一博低头看了一眼，似是十分烦躁，挂掉了。

可没过两分钟，铃声依旧不死心地重新响起，肖战当然猜得到时谁，并未转头看他，而是淡淡地说：“你接吧，不必顾忌我。我不听你的电话，也不会出声，不给你徒惹麻烦。”

“你什么意思？”王一博的声音清越，薄凉，声线低迷，将手机丢给肖战，说：“你帮我接，随便你怎么说。”

电话像个烫手山芋，肖战意料不到他会丢给自己，慌乱中抛回给他，王一博赌气似的按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喂，一博？”唐非试探着叫了一声，还未得到回答，便又问：“你在家还是在公司？”

王一博看了肖战一眼，问：“有事？”

“嗯。你工作太辛苦了，我刚煲了养生汤想送过去，但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不用了。”王一博说完便伸出手指想挂掉，唐非却急切地说：“哎一博，你在忙对不对？没关系，我放锅上热着，等你忙完我再送也行。”

“我说不用了。”王一博重复一遍，怕他还要絮叨，赶紧加了一句：“在高速上，挂了啊。”

说完迅速挂断，又偷眼看了一下肖战，肖战依旧面无表情地靠着，眼睛微微闭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讲话。

“我们，平时并没有经常联系。”王一博说。

“不用解释。”肖战冷声打断，“他回来就是为了你，联不联系是你们的事，以后不用跟我说。”

王一博烦躁地一拍方向盘，车子不稳晃了下，肖战惶惶握住车座扶手，脸涨的通红，骂了一句：“你作死啊？”

“你以后再这样说，我开车可能就控制不好力度了。”王一博余光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肖战，心里突然有了几分得意，他明明是在生气，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心里还是在意的？

肖战听完他的话，脸更红了些，咬着牙说：“真他妈幼稚！”

“啧啧。”王一博的心里响起一记嘹亮的口哨。温婉居家的肖战竟然还会说脏话？

“生气就生气，你说出来，我才好解释，你不说不是把自己闷坏了？”

肖战一愣，下唇咬出一条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生气？”

王一博一只手伸过去，迅速捞住他的放在自己腰间，玩世不恭笑着说：“就是看到了。”

肖战无语。无语死了。

“随便你。”这大概是他目前，对王一博说的最多的三个字。

“我跟唐非，没有关系。”王一博突然攥紧了那只手，心也砰砰跳了起来，“他找我，我也很少见他。”

肖战面红耳赤，用力拽了拽，可手被他死死攥紧，他竟抽不出来，手心里握住一团冷汗，耳根子却发烫，王一博没有看他，手也不肯松开，说：“别闹，我开车呢。”

谁他妈跟你闹了？肖战咬着牙，暗暗地想。

“我想喝汤。”王一博又突然说：“那时候你煲的汤，特别好喝。”

肖战的脸转过去，眼前模糊一片。王一博没有回到王家继承产业时，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业务，最底层的那种，每日陪着客户应酬，喝酒不在话下，他屡屡心疼，可又不好意思太频繁过去找他，只能忍着，在约定的日子过去，给他做一顿家常饭菜，煲一锅暖暖的养胃汤，看着他喝下去。有时候吃完饭，王一博还会抱着他，不说话，就是静静地抱着，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叹息。

“你还给我做，好不好？”王一博的声音，不知几时带了哽咽，情不自禁将肖战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说：“我真的，特别特别想……”

“我不能答应你。”肖战摸了一把眼睛，唉声从嘴角溢出，湿湿的睫毛微动，鼻头却是酸的。

我不能答应你，尽管，我多想答应你……

“肖战，”王一博拽了一下他的手臂，肖战别过脸来，虽然看不出眼泪，可眼底早已红了。王一博看了两秒，又说：“回来好不好……”

车厢狭窄的空间里，到处回荡着王一博的气息，肖战觉得，自己犹如置身在迂回的山谷，这气息来来去去，总还是再回绕到他耳边。

“回来好不好？”

“回来好不好？”

……

眼睛里包住一眶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王一博松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说话时也带了鼻音：“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肖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王一博便开口：“你家里，为何有情侣睡衣？”

“呃。”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肖战大脑短暂地懵了一下，眼眶里的泪定定地留在原处，忘记了是该憋回去还是掉下来。

“就，在店里看到了，一起把两套都买了，换着穿。”

这是实话，也没有经过大脑，甚至没有多加一分一毫的思考，说出后肖战才隐隐带了点悔意：我干嘛解释？跟他有关系吗？

但，说都说了，随便吧。

王一博眼角的笑隐不住地露出来，又歪了头，得寸进尺般问了一句：“真的吗？”

“假的。”肖战冷哼。

王一博的笑更深，眼睛里闪着灼热耀眼的光，心却惴惴地跳了起来，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缩了几下，才终于又开口：“那你床上，为何有两个枕头？”

这句话问出来，他感觉自己紧张得，心惊肉跳。

肖战心里也有了火气，怒瞪向他，说：“我睡觉抱一个不行吗？！”

王一博感觉自己的心重重落了回去。隐在眼角眉梢的笑意出了声，咯咯地，清脆地在车里来回碰撞。

“不行。”他说，手又握紧了他，随意一拉，继续说：“以后，抱我就好。”

肖战心里一惊，还未反应过来，王一博一个急刹，车又稳稳停在了停车带上。

“你……”他脸色发烫，涨的心也沉沉的，跳得让他越发不安。

王一博又解开安全带，斜着身子笑着逼近了他，压迫感随之而来，肖战惶然问：“你，你想干嘛？”

“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