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离开我,”王一搏眼眶堆积的泪水又一次顺着未干的泪痕滑下来,“像上次一样,把我丢掉。”
“我什么时候丢掉你了。”肖湛不知道他们的话题会跳到这里来。
王一搏掀开肖湛的校服上衣擦了擦脸,耷着眼说,“那天,你抱着我,突然把我扔到床上。”
“你就因为这个和我闹了两天脾气?”肖湛这才恍然大悟。
“我害怕,”王一搏又开始重复,“别不要我。”
肖湛站起来把王一搏抱进屋,外面有些冷,王一搏布满泪痕的脸已经冰了,像一块放进冷藏室的果冻,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肖湛很想嘬两口。
正午的阳光斜射进屋内,写字台的纸张上起了一层小绒毛。肖湛把王一搏放在椅子上,自己拿了个板凳坐在他身前。
“肖湛。”王一搏叫了他一声。
“嗯?”这好像是记忆中王一搏第一次叫他名字。
“我想擤鼻涕。”王一搏说。
肖湛翘起板凳从床上够了一卷纸放在自己腿间,撕了两张垫在王一搏鼻子上,拿着纸说,“使劲。”
王一搏深吸一口气,使了吃奶的劲往外擤,脚丫都翘起来了。
“哎呦,真棒,”肖湛把被填的温热的纸巾丢在垃圾桶,柔声问道,“还难受么?”
“想喝水。”王一搏说。
他的眼睛还是很湿润,下睫毛被洇湿成一撮撮的,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皱皱巴巴的粘在脸上,活生生像个讨水喝的小乞丐。
“这就去。”肖湛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鼻子,很快举着一杯水过来送到王一搏嘴边。
王一搏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水面,皱着眉说,“很凉。”
肖湛第一次遭到嫌弃,吃惊之后认命的站起来,“我去倒热水。”
这次回来不仅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还拿了一块同样温热的毛巾,他把王一搏泪眼斑驳的小脸擦干净,重新把水放在王一搏嘴边,“尝尝。”
王一搏喝了一口,在嘴巴里咕嘟了几圈,咽了下去。
“以后,再也见不到高叔了。”在肖湛以为王一搏被按了暂停键的时候,他张口说道。
肖湛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高叔的突然离世他也同样难过,内心不能接受。但他知道,这都是无法控制的事。
天道循环,生死无常。
“我带你出去玩儿吧。”肖湛想了想说。
“去哪?”王一搏又喝了口水。
“不知道,”肖湛说,“借三哥的车,我带着你逛逛。”
王一搏点点头,“行。”
三哥有一辆欧洲进口的电动滑板车,肖湛骑过几次,虽然不会自行车,但是这个他骑得还不错,有次技术上来了,还玩了个帅气的漂移。
门口的傻狗昨晚被木棍吓唬老实了,现在趴在窝里生无可恋的看着他们,大门是关着的,肖湛领着王一搏推开门进去了。
三哥家好像有客人,肖湛听见两个男人打闹的声音,“三哥!”他喊了一嗓子。
“诶!”三哥笑着应了一声,不知道跟屋里的人说了些什么,又喊,“小湛来了?”
肖湛推开里屋的门,看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穿运动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
“喊哥。”三哥站起来抻了抻衣服。
肖湛和王一搏异口同声,“哥。”
“诶。”那个男人看了一眼三哥,又看着他们笑了笑。
“我们那个什么,”肖湛说,“借一下滑板车。”
“哦,”三哥说,“我给你们拿钥匙,要去哪啊?”
“不知道,”肖湛说,“带小崽出去遛遛。”
“我钥匙呢?”三哥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偏头跟男人说,“昨晚从高家回来我给你了吧。”
男人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果然掏出一把钥匙,笑了一声,“还真是,忘了。”
“啥也记不住。”三哥戳了一下男人的鼻尖,把钥匙给他们说,“注意安全啊。”
肖湛接过来说,“没问题。”
虽然有些凉风,但是太阳照在身上时还是被温暖包裹住了,王一搏站在滑板车前面,回过身轻轻搂住了肖湛的腰。
肖湛开得不快,慢悠悠下了桥,MP3里放着周杰伦的歌,他跟着轻哼了一路。
到了河边的时候,肖湛停了车,关掉音乐,顺着王一搏的背摸了摸说,“去那边坐会儿吗?”
“想去大堤下面。”王一搏说。
“行,”肖湛把车锁了,拉着王一搏的手往下面走,“还有人钓鱼呢。”
“鱼也会害怕么?”王一搏坐在台阶上说。
“鱼怕不怕我不知道,”肖湛说,“你还怕么?”
王一搏看着河水远处聚焦的一束光点,过了会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一直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因为小时候没有懂得索取自己想得到的爱,所以他最会的就是安分等待,等待属于自己的东西。
给了就拿着,不给就看着。
到了这里,肖湛给的永远比他应该等来的东西多,他不用索取就可以得到一切。
缺失的那份安全感渐渐被藏在了胸口的最里面,但它不会消失,只要不碰它,就安然无事。
可是最近有人碰到了,那个人在抱住他的时候把他丢掉了。
随即而来的是恐慌。
高叔的离开又让他对失去有了具体的概念,他突然明白,大家都会失去,都会被丢掉。
他也不例外,肖湛也同样。
王一搏那小小的,薄弱的心脏,被狠狠扎了个大窟窿。
肖湛凑过来看他,用胳膊搂住他,一遍遍的重复着,“不怕不怕。”
“你也会死,”王一搏说得很直白,“很多很多年以后。”
“会,”肖湛说,“我们都会。”
“你死了我去哪里找你。”王一搏看着他问。
“我……”肖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王一搏好像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高叔去了哪个地方呢?”
那天从河边回来,王一搏就病倒了,连发了一个星期的烧,王妈妈带着他去输液打针,回来吃药捂汗,都不见效,吓得王妈妈偷偷哭了好几次,担心把孩子烧傻了。最严重的是王一搏一看见肖湛就吐,也就是那几天,肖湛独自躺在被窝里,和王妈妈一样,拿被子抹眼泪。
肖妈妈说可能是冲到什么了,还请了人来家里看,可能是有效果,看过之后的几天王一搏就慢慢恢复了,看见肖湛也不再吐,两人还是在一个被窝睡,好的像一个人。
但是肖湛还是觉得王一搏变了,他很少亲吻自己,甚至连拥抱都变得难得,就连他的背上也没有王一搏的身影了。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提,他怕一问,王一搏就又会吐出来。
他心疼,他受不住。
“这就中考了,”王一搏问他,“你天天往外跑什么?”
“没,”肖湛把口袋的润喉糖掏出来扔给王一搏,“一个小时之后就回来。”
自从前两年王一搏病了之后,嗓子就不太好了,经常咳嗽,喉咙痒,肖湛习惯在口袋里揣着润喉糖,想起来就扔给他一块。
“那你早点回来吧,”王一搏接过糖撕开,“我们等你吃饭。”
“肖哥去哪啊?”肖湛走了之后郑云翼翘着二郎腿问。
“不知道,”王一搏托着下巴看着作业本,“神神秘秘的。”
“竞赛的题你做了没?”郑云翼问他。
王一搏摇摇头,“没做,但是扫了一眼,不难。”
“咱俩计时吧,”郑云翼说,“比谁快。”
“不,”王一搏说,“明天要交的作业还没写完。”
“没劲。”郑云翼趴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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