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为了保证拍摄进度，分成A、B两组同时开工。自上次补拍打戏之后，肖战和王一博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同组的戏份。

综艺开录临近，肖战早早就解决了自己的唱歌部分，但是那一小段齐舞始终没有学会。虽然视频看起来不难，但是他一个没有基础的人根本摸不出门道来，动作学一个忘一个，跳出来也不好看。而且肖战和王一博分别在两组开拍，也没办法找他教自己，只能暂时研究着视频，然而还是不得章法。

天气越来越冷了，取景的影视城在北方，空气干凉，大风呼啸。前段时间一直穿的羽绒服提供不了多少暖意，肖战冻得哆哆嗦嗦地在网上下单了一件更厚的，到货前猫一样地缩在椅子上，整日整日地不爱动。小鱼看他太难熬，就给他买了个充电加热的热水袋，肖战把两只手插进两侧的开口，低头背腿上的剧本。

过了一会，工作人员过来找他确认午餐，顺便带来好消息：“一博老师请全组喝咖啡，肖老师想喝点什么？”

冰摇红莓黑加仑，肖战想起的一瞬间就打了个哆嗦，于是很是惜命地点了杯热摩卡，心里默念感谢王一博造福剧组。

人是禁不起念叨的，肖战的手机屏幕在他默念之后立刻亮起，小鱼提醒他来消息了。点开之后是王一博问他舞蹈有没有学会，需不需要晚上教他。

上次的锤子舞王一博教得就很快，耐心也好，肖战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怕尴尬，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他犹豫地咬咬下唇，最终屈服于实力，在表情包里选了张柴犬点头，“谢谢”。

“这是秋田吗？”王一博搜寻脑袋里的词库。

“是柴犬。”

“黑色的柴犬？好可爱。”

“对，养黑色的不多”，肖战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伸长了腿，想起一会就有热咖啡喝了，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我上一个剧组的导演养，还带来剧组客串了，性格很好。”

“真的啊，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肖战抿嘴，好像……“叫芝麻吧，大名黑芝麻丸。”

王一博回“哦哦”。

肖战想了想，自己最近吃了王一博很多零食，晚上还要和他学跳舞，有点不好意思，不能让话题停在这里。他咬咬下唇，指尖在屏幕上跳动：“谢谢你的咖啡。”

“喝到了？”王一博回他消息总是很快。

“还没，他们说一会到。”

“点了什么？”

“热摩卡，没喝过这家的。”

“还可以，这家咖啡不酸，偏苦。你喜欢酸的还是苦的？”

都不喜欢，肖战喝不出区别，只是想从里面汲取热量。犹豫半晌，还是选了一个：“苦的吧，酸的会很奇怪。”

和我的口味一样，王一博正斟酌着措辞回复，一抬头看见魏一华拿着剧本走来叫他：“一博哥，导演叫我们去讲戏。”

“来了。”王一博和肖战交代一声，把手机递给乐乐跟着走了。

走了两步去而复返，靠近乐乐小声嘱咐：“B组咖啡到了记得告诉我。”

肖战那组收工比王一博早一些，能先回酒店。他自觉最近欠了王一博很多，主动提议请他在跳舞前吃晚餐。

少有艺人能吃满一日三餐，甚至有对身材要求严苛的女明星，在减肥期一整天下来只喝能量饮料的。不仅如此，因为对盐的过多摄入会导致脸肿，肖战之前还听过有艺人干脆不再吃盐，做饭时连酱油都不放。他直至今日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把这些食物咽进肚子的。

所以他特意问了王一博，是不是水肿体质，有没有不吃晚饭的习惯。

王一博给出了另类的答案：“明天要不要去晨跑？”

不要，肖战讨厌跑步。

睡眠对他来说太过珍贵，早起去拍戏已经足够艰难，早起去跑步更是天方夜谭。肖战坐在沙发上抠手，纠结要不要答应。他拿不定主意，想找人问问当参考。

小鱼在他旁边沏茶，她不知道从哪买了一套茶具，她的房间没有地方放，看肖战房间的小矮几不错，就强行霸占。这傻丫头正在用洗茶水浇她的茶宠，暗灰的天鹅摆件被滚水浇过，一瞬透白，修长的脖颈扬着，高雅的气质与她现在的欢脱十分不符。

肖战放弃了找她要参考意见的想法，并深刻检讨了自己上一刻的愚蠢。这条路行不通，他在考虑下一个能提供建议的人选。

或许是看他很久都没有回复，王一博递了台阶上去：“要不先吃饭吧，晨跑的事吃完饭再说。”

肖战松了一口气：“好。”

王一博选择了红油抄手，微辣，多香菜。碗上漂着一层红油，抄手皮足够薄，煮得近乎透明，能看清里面不大的馅料。碳水、油脂、蛋白质，对要保持身材的艺人来说，这顿饭五毒俱全，香气冲击了所有人的嗅觉。

肖战近视，看清近处的东西能给他提供安全感，所以一旦离了片场，一定会戴上眼镜。扑出来的热气给他的镜片镀了白雾，同时而来的还有慌张和局促。

王一博没忍住，在这种很不该笑的场合笑出了声。他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很没诚意地道歉。他并非永远周到，在某些时刻会像个爱捉弄人的小男孩，不成熟也不礼貌，很少见。

肖战有幸见过一次。乐乐苦口婆心地要他喝热水，他回答得很干脆——“不要”，末了还用一双圆眼瞟自己老父亲般的助理，撇撇嘴接过水杯只抿一口。他生得白，高挺的鼻梁是棱角，未消的奶膘是稚嫩，这两个特质同时存在于一人之身，实属罕见。

孩子气的顶级偶像。

娱乐圈是个怪圈，盛产日常中难见的怪人。未成年的小朋友被送出国，用一窍不通的语言活在异国他乡，日复一日地面对练习与淘汰。这种模式不像学习，更像养蛊。跳开年龄的成长都是伪装，区别仅在于能不能建起厚厚的壳。王一博的壳筑得不够厚实坚固，小幼稚有时会偷偷外露，幸运者凭运气感受。

肖战有幸获得了这次机会，吞了一只抄手默默感叹有趣。他们之间很少冷场，王一博总有很多奇怪的话可说，肖战不小心在桌下踩他一脚，他抱怨这个哥哥仗着自己比我大，踩我我都不敢说话。

“？”肖战瞪大眼睛看他，好会冤枉人。

“还瞪我，凶死了。”

最后两只抄手吃不掉，肖战推给他赔罪：“休战，STOP。”

幸好王老师的教学足够专业。肖战参与的齐舞部分难度系数不高，他要做的是跟上拍子，不影响整体效果。王一博只在收到视频时看过一次，肖战问可以开始了吗？他说你等我一分钟。

点开视频，王一博从容地把进度条拖到最初，肖战惊讶：“你才开始学？”

“来得及。”

一遍过去，王一博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可以了，来吧。”

肖战：？

视频只看一次就已经学会，武打老师对他的称赞不成立，学打戏在他的舞蹈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房间没有能供练习的大镜子，穿衣镜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王一博打算先教会动作，再让肖战对着镜子跳几遍，方便看清效果，再进行下一步的细节调整。

没有任何不耐，王一博跟随动作演示，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先看腿的动作，右脚后撤一步……步子再迈大一点，对差不多，步伐太小站不稳。左脚向前，身体半侧着，四十五度角面向左侧，好，跳起来两条腿收回，左脚像这样……对。”

“我有点，跟不上……”

“一开始学动作都是这样的，不用急着快，能顺下来就可以，再来一遍试试。”

肖战觉得自己还是想简单了，十几秒的舞蹈学了快一个小时，跟着0.5倍速的音乐能全跳下来，跟着正常倍速的音乐立刻记不住动作。

他不太可能在今晚学会了，另外还要准备唱歌的部分，时间不充裕了。紧迫感压上来，肖战不自觉地皱紧眉头，王一博立刻停下动作：“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不用，时间来不及了，继续吧。”

“来得及，明天我们在一组，等戏的时候还能学一会。”

肖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没看通告单，你有唱歌的部分吗？”

“有段RAP，和学员一起。”

“那我……帮不上你。”

“你能，你那段我也想学。之前在组合里很少唱歌，抓住机会多学习学习。”

成交。

不可置信，他真的去晨跑了。

八点半这个时间是可以接受的，肖战近些天的睡眠不错，八点钟铃声响起后还算清醒。跳过舞的身体稍微沉重，肩颈处尤其酸痛，他在开始前申请慢一些：“你觉得太慢的话，可以分开跑的。”

“没事，只是为了消肿，和速度没关系”，王一博压腿热身，“我昨天跳完舞也很累，不想跑太快。”

酒店周边的环境很好，身后有很大的一片园区接待游客，现在被剧组全盘租下。依山而建，然而已经入了冬，这里不冷，却也是一片肃杀。

“会下雪吗？”

“会吧”，王一博看看天，“今天没有云，看看过两天。”

南方人对雪的憧憬是北方人不懂的，即便是在北方生活了很多年，骨子里的向往也很难被改变。“下过雪可以打雪仗吗？”

“当然，我们一会买两双手套，等快递到了可能就下雪了。”

肖战跑累了，停下来喘气：“两双吗？不用给魏一华带吗？”

王一博很诧异地看他一眼：“为什么给他带？”

“我以为……你们很熟。”

“没”，王一博把肖战甩到后面的帽衫抽绳拿到前面，“和他不熟。”

录制节目需要和剧组请假，尽量做到时间不浪费。王一博要提前赶去录制现场完成一个先导片，比肖战早出发半天。

肖战需要参与的是整体的排练、上台彩排和最后公演。

他之前很少上综艺，也没有真人秀的经验，一切都是陌生的。肖战争分夺秒地在飞机上做好造型，下飞机后被节目组的车接走，工作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腰后别着麦，让肖战无法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副驾驶的摄像对着他架了很大的一台机器用以记录，随行导演抱着稿子，做赛前采访。

他从来都是以角色面对镜头，最多不过是接受一些活动采访。连坐车都要拍，为什么。

肖战指指摄像机，低声询问随行导演：“它全程都会在那吗？”

“对啊”，随行导演不懂他在抗拒什么，也有点懵。

娱乐时代赋很多不合理的现象予理所当然，真人究竟有什么可秀，谁又会把真实的自己在公众面前展露。一星期更新两集，一集最多两个小时，平均分配到人，连二十分钟都没有，观众何必管中窥豹。

四十五分钟的车程如坐针毡，后腰的麦硌得他很不舒服。导演说她会送肖战进练习室：“路上可以和观众多说点话。”

“说……什么呢？”

“心情啊感想啊都可以，或者对一起表演的女孩们有什么期待？”

无话可说。

对着一台机器嘀嘀咕咕，肖战没有随机应变没话找话的能力，开始在车上打腹稿，防止一会冷场。车驶进园区，全然陌生的环境，肖战越来越紧张，一口气悬在胸口。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平静，通过几个深呼吸。

车门滑开，肖战跳下车，和眼前人对视，顿住。

紫色的宽松运动装，蓝白挑染的造型，他没能在一瞬间辨认出是谁，直到对方笑着叫他：“战哥。”

节目组没有安排这一环节，王一博也不要摄像跟，独自一人站在录制园区的门口，接肖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