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刚哭了一场，当时觉得神清气爽，把情绪都宣泄出来了，可是等缓了神才发现自己好像惹了麻烦。

他的眼泪完全是涌出来的，那一瞬间连自己都意识不到情况，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光摄像机就有两三台，走廊里都是工作人员和练习生，人来人往。他虽然算不得有多红，但是也足够拿来做做文章，更何况身边蹲着的是节目导师王一博，万一被恶意剪辑出来，不知道会被杜撰出什么故事。

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肖战一下子清醒过来。楠姐可以解决，这是他的第一直觉，随即又想起楠姐对他的很多事情并不全然了解，那么他就不得不解释清楚自己情绪来源的前因后果。他不想这样，谁会愿意自揭伤疤。

自责，很自责。肖战容易被负面情绪包围，并且抑制不了它们的产生。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学着去控制它们的发展。他很快调整过来，告诉自己先不要去想其他，而是把事情解决，却想起身边的王一博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声响了。

肖战看向他，准备说点什么。

王一博在皱眉打字，手上动作飞快，看起来很不耐烦。

肖战突然紧张起来。王一博对搭档的容忍度很高，却不代表他会不介意肖战的任性妄为。录制期间，因为他的失控而被迫陪着他在这个房间里耗时间，仗着剧组同事的关系，还不能过度责备对方。并且，现在看来，还很可能会被他拖累，惹上麻烦。

是他被这些日子的相处养得忘了他们的关系本没有那么亲密，让对方能耐着性子听他哭，还要面对乱成一团的残局。

意识到这些，肖战仿佛被人揪紧了心脏。是他搞砸了一切。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比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似乎都要难受。

“对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离王一博太近，腿和腿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他刚刚，还很没轻重地去拽了他的袖口。

“嗯？”，王一博从手机里抬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应该不分场合地发泄情绪，现在要连累你…”

“瞎说什么呢”，王一博脸上没有一点打字时的不耐，“陈哥去和节目组沟通了，他们知道什么不该播。本来也是这样，选秀节目就认真做内容，少拿别的博眼球。”

肖战不知道他刚刚是在安排这些，闻言头更低了些：“麻烦你了，我…”

“这个不麻烦”，王一博语气轻松，他向肖战那边挪挪，两个人离得更近了，“现在有个更麻烦的——打雪仗的手套是不是不用买太厚啊？”

肖战本来是吊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被王一博这样一搅，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思维很顺，由一到二，由二到三，王一博却能从眼前的想到室外的，看见的想到嘴里的。肖战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一秒。

王一博说不麻烦，不代表是真的容易。不然肖战也不会想要去拜托楠姐，让节目组删掉他失态的片段。只能说现在两个人被绑在一条船上，王一博无论如何都要处理好，不然一定会被连累。与其因此闹僵，接下来在同一个剧组里尴尬，不如顺势卖个人情。

小鱼听他分析完，欲言又止地举手：“我觉得…他这么对你，还有另一种可能…”

“没有”，肖战少见地将话说得十分肯定，“只有这一种可能。”

“哦”，小鱼挠挠鼻子，“你最后选了什么样的手套？”

“我要黑色的，他说红的好看。”

“然后？”

“然后我买了红色。”

“他买了什么颜色。”

“绿色。”

“……”

红配绿，挺好。

陈默默在第二天下午回到了节目组。上午已经进行了第一次彩排，下午就要化妆准备公演。她状态不太好，候场时就靠在同伴身上强打精神。后台能看到其他组的表演，候场的女孩们听着音乐给出反应，到爆点几乎是全员都在尖叫。只有陈默默靠在朋友身上，随着身边人的动作很难坐稳，脸色发白，与热闹的休息室格格不入。

肖战看着心疼，问随行工作人员，能不能给她安排个舒服点的位置。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能是能，但是镜头可能就没有了…”

或许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待会上台更是一场硬仗要打。肖战站在阴影里，等待舞美布置。王一博示意工作人员不用麻烦，亲自走到肖战的身后检查麦和耳返：“这里信号不太好，一会耳返可能会没有声音。不用紧张，按照彩排来就没问题。”

“会没声音吗？”肖战回头看他，眼睛很亮。

“只是说有可能，以你的实力不会受影响的。”王一博把贴在他脸上的麦扶正，看见肖战下意识眨眨眼睛，心中一动。他继续道：“齐舞的动作都记得吧？跟着感觉走就好，别忘了最后要去举那个A的牌子，放在舞台右侧了。”

他把工作人员的事情都做完了，肖战的随行导演一一核对自己的本子，确认王一博讲的没有遗漏后，不再打扰。

“你不紧张吗？”肖战问。

“紧张。”

“你都上了那么多次台了。”

“照样紧张。”

有人提醒他们可以走了，王一博转过身去，组织女孩们围成一个圈，手依次搭上去，大声喊“加油！”随后快速跑上舞台。

肖战在队伍最后，耳边带起一阵风，王一博把没说的话说完：“对舞台，应该永远保持紧张。”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王一博发光的样子。

肖战觉得从今天起，他应该重新定义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他按照彩排的设计，在舞台侧面有一个座位，前期跟着女孩们的舞蹈做出些简单的动作就可以，后期才会加入队伍。这里比第一排还要靠前，视野堪比vvip席，一览无余。

王一博自高台上一跃而下，红色西装鲜艳张扬。有些人天生属于舞台，绝不会被任何境遇埋没。即便是作为助演，他只有少量的时间会站在中央，肖战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视线。

原来他在练习室里是一直省着力气，此时此刻才完全放开，毫无保留地投入。

肖战也有自己的part要完成，偷不得懒，但仅仅是几眼，也足够把王一博刻进脑海。

演出非常顺利，肖战没出一点差错。一路返回休息室等待投票揭晓，王一博那一身红西装还在他脑袋里跑来跑去。

回去一定要看正片，充vip。

王一博夸他表现得好，肖战心想没有你好，而且你在前面，哪里看得见我表现得怎么样。

一路波折的团队，他们的凝聚力无法忽视。王一博组毫无疑问地拿了高票，获得奖励。肖战直至此刻才放松下来，暗叹综艺的钱不好赚，还是回去好好拍戏得好。

结束录制已是深夜，他们起床之后要赶早班机回剧组。王一博习惯了这种紧凑的工作安排，可肖战还没有。

懒散是肖战的一贯作风。他演了多年配角，戏份少，比起主角轻松太多。这一遭走得他身心俱疲，直呼被伤了元气，要多休养几天。

他原以为自己刚入行时已经足够苦，现在想想其实不然。邹女士的公司虽然小，但是已经在能力范围内给了肖战最好的资源，生怕他受一点委屈。他见过行业乱象，但身后永远有邹女士这条退路，境况差，却也有最低标准。

选秀让他看见了行业的最高和最低。一只脚踏进娱乐圈的练习生们起早贪黑，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表现不够好，得不到观众的喜爱。早已站上顶峰的王一博同样不轻松，在剧组有最重的戏份，在综艺里承担着导师的责任，忙到鲜有休息时间。

他还是被保护得很好，是温室里的娱乐圈小草。

戴红手套的那种。

一回到剧组便是大量的补拍工作在等着他们，请的假都是要还的。虽然肖战讹了王一博好几顿饭，但耽搁了很多天都没有机会吃。

天冷得很快，天气的骤冷骤热让肖战一时适应不来。他在网上买的羽绒服没了影子，店家再三拖沓，查了地址发现还卡在韩国站点。不问客服都不知道这件衣服这么大来头，竟然是从海外邮寄。

肖战叹了口气，更紧地抱住热水袋，怀念自己去年此时躺在羽绒被里2048的快乐时光。

不对，去年应该是开心消消乐，他勉强排除了斗地主这个选项，不是很确定最终答案。

2048和他的感情是死灰复燃，最近重新回归死灰。因为卡在三万分的记录攻破不了，他干脆弃暗投明，搜罗到换装游戏，抢走了小鱼的手机。

小鱼叫那个被换装的虚拟人物女儿，不许肖战给她穿丑衣服。肖战不听她的话，乱七八糟地搭，反而拿了更高分。

无耻，小鱼这样骂他。

你要吃薯片吗？肖战这样回她。

和换装小游戏一起闯进来的还有番茄味薯片。肖战似乎在一夜之间吃腻了原味，每天自己吃半包，塞给小鱼半包。

“不吃了，你给王一博。”小鱼推回去。

“什么给我？”王一博进休息室正巧听见这句。

肖战瞪了她一眼：“小鱼吃不掉的薯片，我也不想吃了，她说给你。”

小鱼不敢说话。

“给乐乐”，王一博接过薯片递到身后，“他爱吃番茄的。”

肖战不再管那半包薯片的死活，拿起小鱼的手机继续堆叠丑衣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知道这附近有哪家好吃的火锅店吗？”

“小龙坎吧，正好你也想吃”，王一博接话很及时，“要排队，今天去吗？”

“啊…去吧，我请你。”

“我让乐乐先去排队，收工之后坐我的车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