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在躲王一博。

自凌晨提了要吃干馏抄手后，他们的微信对话就再没有过有效内容。王一博固定发去几句问候，肖战的答复只停留在礼貌层面。最过分的是，剧组通告似乎专门要和王一博过不去，接连几天两个人都是在两组分别拍摄，见面都见不到。

不见面，就很难有什么情感交流。隔着网线最容易冷落人，王一博几次去敲隔壁房门，全都扑了个空。

送到那边的午餐没有回音，他巴巴地问肖战好不好吃，对方几个小时后回信息告诉他好吃，连张照片都没有，只说谢谢。

红色手套邮到了，和绿色的摆在一起没有很奇怪，反倒是莫名的和谐。王一博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两双手套发呆，默念你们爸爸不要你们了，只有我这个养父操持家业，不抛弃不放弃。

肖战的逃避他能理解，早些时候托陈哥打听过他的病情。他的心理医生Dr.林是邹晓找的，水平顶尖，嘴巴自然严。能探听到的消息都来自业内的风言风语，要不是肖战好一段时间没出来拍戏，都不会被他注意到。

陈哥找了在邹晓公司工作的朋友，套了很久的话才打听出似乎是得了抑郁症，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多的内容连公司内部的人都不知道了，消息封锁得很严。

王一博叹气，肖战被邹晓保护得太好，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业内对于他们关系的猜测层出不穷，他听过几次，曾经只与肖战隔着屏幕见面，无法判断，如今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答案他没机会得到，但也不愿意再猜，最离谱也不过是私生子，没必要在背后揣度。

肖战的个人气质就给人一种称不上健康的感觉，很长的眼尾容易造就妩媚感，但在他脸上却只剩下平淡。似乎那双眼总是向下看，脸上的笑意也不多，遮住嘴巴只看上半张脸的话，他应该一年也笑不了几次。

顾魏是个明媚的角色，和煦温暖，肖战诠释得很好。王一博看得久了还以为真是这样，可是导演一喊卡，他会立刻出戏，做回那个没什么情感的肖战。

所以肖战有抑郁症这件事其实很好接受，至少对于王一博来讲是这样。大概两年前，这三个字第一次钻进王一博耳朵里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会”，而是“怪不得”。只是当时不过当成一个有好感的艺人对待，如今真的上了心，才发觉每次提及，心里都堵得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做过很多功课，怕自己追得太紧让肖战有压力，反而适得其反。但也清楚如果不能及时抓住机会，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扯出来，而是继续放纵他缩进小窝，那他就永远不可能迈出第一步。

肖战对他是有好感的，王一博感肯定这一点。他对肖战有偏爱，肖战又何尝不是给他区别对待。平时和谁搭戏都站得远远的，偏偏喜欢在王一博身边待着，嘴上说着是听导演的话多多接触，但导演又没要他吃人家零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胆小鬼的勇气不够用几次，当务之急是要趁着肖战还没完全逃走，要他理理他，这样被人整天晾着，着实是不好受。

王一博自上次把外套给肖战穿，在室外冻了几个小时以后，接连头疼了几天，今天对着两双手套似乎又格外疼了一些。原以为是老毛病，却有愈演愈重之势。他怕自己要感冒，拍了几颗维生素进嘴里，皱着眉喝了两杯热水，盖上被子。

等了几天才有的同组机会，王一博不想错过明天的拍摄，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生怕着凉。

然而还是没能起作用，第二天早上被一个大大的喷嚏叫醒。他强撑着爬起来，两只耳朵内尖锐地响叫，神经都在疼。

他的处事原则一向是能坚持就坚持，洗漱过后开始咳嗽，嗓子里堵了粘稠的一团，咳不出咽不下。乐乐来接他去吃早餐，坐在沙发上听他一路擤鼻涕清嗓子，提出不可能被采纳的建议：“你要不，请假休息一天？”

“没什么大事，去了再说。”王一博常穿的外套还在肖战那，这几天都在穿别的。乐乐一拍脑袋：“你等会！

之前王一博心血来潮买的肖战同款到了，还没来得及给他。

肖战那件早给了救下来的女孩，王一博穿着那件不伦不类的同款走进休息室，肖战眼神闪躲地抱着咖啡杯看剧本，没和他打招呼。

不打就不打，王一博主动说了早上好，肖战点头，很不自然地紧紧自己的外套，继续嘬他的咖啡。

头昏脑胀到现在，王一博一直感觉耳边有人在吹唢呐，看到肖战的动作才意识到，他穿的是自己前几天借给他的外套。

闷葫芦。他坐到肖战旁边，化妆姐姐开始大呼小叫他的气色怎么这么不好，额头都是冷汗。王一博现在最听不得人吵闹：“只是没休息好，不用紧张。”

肖战磨磨蹭蹭地从旁边纸袋里掏出一杯咖啡，用手悄悄推过去，很小声地提醒：“苦的。”

“谢谢”，王一博微笑，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化妆姐姐下意识跟着过来的咖啡看了眼肖战，又回头看看王一博，再转过去确认，反复几次很古怪地开口：“你们俩……换外套穿？”

王一博咳得更严重了。

他光明正大地穿自己买的衣服，哪怕是因为起了贼心买的同款也无所谓。肖战这是闹哪门子，几天不理人，却在同组时穿他的外套，被他发现以后继续缩在位置上喝他的拿铁。

感冒来势汹汹，王一博化妆过程中擤了个鼻涕，纸巾蹭掉了不少黑色粉底。中间鼻子白一块，周围都是黑的，化妆姐姐叹气：“轻点擦，都掉了。”

“不、咳咳、不好意思。”

小鱼和镜子里的肖战对视一眼，找乐乐打听情况：“好严重啊，一博哥是重感冒吗？”

乐乐和她耳语：“他感冒一般都会发烧，我也不确定这次有没有。”

消息轮转到肖战耳朵，变成了王一博在发烧，还坚持不请假。

肖战咬咬下唇，皱着眉头问小鱼：“真发烧了？”

“真的”，小鱼肯定地点头，“乐乐说得有38度。”

《全速追踪》三个案子，顾魏的主要出现在第一个和第三个，这两段也是在同一个影视城拍的，所以会先行拍摄。第二个案子需要在阶段性杀青之后换到下一个影城，这部分肖战就不再参与了。

进展到第三个案子，意味着顾魏的戏份过半，也意味着陈宇的打戏减少，能够节省一些体力。

今天这段还是在医院里，顾魏在出诊时遇见可疑人物，叫陈宇来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顾魏一会从这边走过来，急切一点啊，然后告诉陈宇，这个人不太对劲…这段词不少，控制一下时间好吧。”

“……”

“顾魏…肖战？”

“啊？”，肖战回神，连忙点头，“好的导演，我尽量控制时间，不好意思。”

王一博一直没怎么说话，靠着墙隔一会咳嗽几声，走戏时看起来也很没精神。调试灯光和镜头需要一段时间，肖战看着手里的热水袋：“你有没有发烧…”

“嗯？”王一博不是故意要肖战重复，他的耳鸣声太大，听不清楚。

“我说，你有没有发烧。”

傻乎乎的，王一博把额头送过去：“你自己摸摸。”

肖战这才从热水袋上挪开眼，犹犹豫豫地在他额头上一触即分，想了想，又放回去再摸一下：“好像有点热…”

“顾医生说得对。”王一博对他笑。

“我没开玩笑！”，肖战神情认真，“你真的在发烧，要不要请假去医院看看？”

“不用”，王一博还是那个答案，“没大碍，中午休息一下就好了。”

年轻人最好不要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

顾魏的怀疑对象确实是警察一直在找的关键人物，反侦察能力极强，陈宇只是从他的病房门前经过，仅仅是一道影子都被他察觉到异常，伺机逃跑。

他逃脱时顾魏就在隔壁查房，听见声响连忙跑出来阻止，对方早有准备，把砸碎的玻璃杯扔过来，陈宇及时赶到把顾魏扑在地上，用后背挡住了尖锐的碎片。

王一博苦笑，他这几天怎么一直在扑人，前脚扑了女孩，现在又要来扑肖战，以后干脆发展个救人的业务，没准可以发家致富。

“没事吧？”陈宇紧张地问他。

“别管我先去追”，顾魏想推开他，结果摸了一手的血，“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陈宇的后脖颈留下两道血痕，是玻璃碎片划开的，“只是蹭了一下”，他撑地起身。

没起来，一阵眩晕，倒在顾魏身上。

肖战：“？”剧本里没有这段，王一博现在应该站起来了，这是临时发挥的吗？

包括肖战在内的全组人都没反应过来，三秒钟之后见王一博还是不动，才炸了锅。

肖战被他压在身下，好沉。王一博的呼吸堪称滚烫，全打在他的耳边。顾不上害羞，他拍拍王一博的后背想要确认他是不是还清醒着：“你还好吗？”

乐乐已经冲过来把他从肖战身上挪开：“怎么了这是，晕倒了？”

王一博勉强剩了些意识，虚弱地摇头：“有点晕…”

“什么？”周围一圈人，你一句我一句，淹没了他的声音。

“别围在这，新鲜空气都进不来！”肖战慌了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随便指了个人要他去叫120。

“不用”，冰凉的手被人拉住，肖战看向热源，王一博在他手心挠挠，“大惊小怪，乐乐送我去医院就可以了。”

见肖战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王一博便补上一句：“不怕。”

王一博声音很小，连离他最近的乐乐都听不清。肖战却奇异地能辨认出每一个字。他撇撇嘴，忍住冒出来的情绪，看乐乐背起王一博离开，想追过去一起去医院。

当然行不通，只有制片人能跟着去，他只能留在剧组继续拍戏。

少了一个主演，导演需要确认一会的拍摄内容，全体原地修整。

人就在眼前，直挺挺地倒下，肖战惊魂未定，裹住王一博给他的羽绒服，带上帽子整个人缩进衣服里。他少见地无法调节自己的情绪，手心都是汗，还有没擦干净的人工血浆。

他想起两年前一地的血，也是从手上这样滴落。手腕好疼。他当时勇敢得很，不怕血，眼睁睁看了那么久都没有慌，今天却害怕起来，觉得手上怎么都擦不干净。

那只是人工血浆，肖战安慰自己，王一博没有事，去医院了…挂完水就会好，像陈默默那样，第二天就能回来。

小鱼又抽了一张湿巾递给他：“肖哥，真的没有了，不用再擦了。”

肖战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大力地蹭自己的手，手心、手背、指尖……

肖战的手机在响，小鱼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来给他：“一博哥给你发微信了！”

“发烧，可能还有点低血糖，已经好多了。”小鱼点开王一博的语音。

肖战停下动作，看着手机屏幕，伸出手点下一条：“但还是难受，下了戏来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