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那领头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直踱，两手背在后头，顶一方红色团帽，神情庄严，面色不甚好，一双半吊子眼扫过人群的脸，只一点头，背后十几个人顿时上前，齐刷刷的拿住了在场坐着的人。

皆是达官贵人，被人擒着带上伽，半辈子没受过这委屈，嚷嚷几句被人拿棍一指，顿时又泄了火气，只暗骂自己是个倒霉运的。

南知俞被推着去了人前问话，也算这场宴的半个主人，得了个面子，侧脸吩咐向柏锱回府去报信，不卑不亢的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诉出，这才晓得是周礼鬓死了。

一行人推搡着去衙门跪下，就见周礼鬓的尸体僵僵的摆在堂中的白单子上。盖着身子，露个脑袋，还穿着那件红喜袍，额头上一处伤口，染的半个头都是血。

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医郎为他诊脉，还没带过门的苏东梨，就坐在一边的木凳子上哭，直哭的两眼发红，惹人厌烦。

大喊个几句“威武”上堂，胸前绣着白色祥云服的知县高坐台上，问个先前的情况，她则抽抽噎噎的道：“我也不知是怎的…那番我带着盖头坐在床上，想等他来挑盖头，结果过了好一阵子，只听到一声尖叫，出去才发现是他倒在地上了。”

“嗯。”知县语气一沉，又问医郎道：“你是怎个看法？”

“回大人的话。据小人所见，周大人全身上下除了额头，其余地方并无任何伤，排除暗伤的存在在外，基本可确认致命伤的所在就是额头的这一处穿孔。至于疾病一方面，周大人的脾胃较为薄弱。”

医郎双手做礼，微垂下头，将话一并说尽，又退去自己原先站的位置，候着知县的问话。

“周礼鬓从前可有仇家否？”知县观着旁人搜集来的资料，摸着下巴略显思索。

这周礼鬓是皇帝派来管城的新官，除去知舟这处地方，还有其余大大小小的城镇共13所要查，他一个知县做的就是下属职，不消说是好与不好，这人在他这死了，扯也得扯个凶手出来交差。

知县眯了眯眼，看下方的人面面相觑，一点坐角落的南知俞，道：“你来说。你跟他关系最好么。”

“回大人的话：”

南知俞扶着四轮车往前去，原本就想好的话在脑海里一转，道：“周礼鬓此人做事飘飘洒洒，动作间还带着农民的朴质，与人交流来很是轻松，没有甚么心眼，想必仇家也是无的。”

“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在下不知。”

南知俞使个眼色，令一攀附他的人，拉他的四轮车回了原位。

案头一时到了无思绪的步里，知县捧着为数不多的资料埋头看，半响没个话头，底下的人便只能跪在底下，暗自把心提起。

周礼鬓平日做事没个遮掩，但到底是知县的上官，他不好派人直接观察他，从街坊的只言片语里先得一个“好”字，眉毛死皱在一起想了又想，最终只象征性的留了众人一夜，挥手让人先都回了去。

苏东梨跟请来的能人义士没个地方去，被荀绪真故意提个意见，拎着包去了南府蹲守，南知俞又不好当面拒绝，只能全收回了府给白饭吃。

周礼鬓这事连闹了几天，南知俞偶尔躺下，眼还没歇个几次，就又被拉去了做调查。

衙门里的人街头街市的巡逻，始终没有个头绪，又恰知县听闻朝廷那边要派人来巡视，慌里慌张的收起包袱连夜跑了去，却不料被一船夫出卖，让上头抓了个正着，咬碎一口银牙，干脆把那日跪在堂下的人又都抓了来，挨个打了板子问。

苏东梨一弱女子，背上挨了十板子，血肉模糊的跪在地上受拶刑，两眼哭的发昏，嘴中直道自己也不知周礼鬓是怎么死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被人看着可怜，一句收刑刚说下口，就昏了过去，被人抬下了台。

向柏锱此行也跟着一伙人跪在了那里，颤嗦嗦的跟在南知俞后头，问了便说，嘴里没一句瞒头。

连续跪着审了半日，堂里跪了一大串的人，知县两手颠着上头给他的亡命书，愣是除了苏东梨，连一个像凶手的人都没找到。

思及，他也不管甚么合不合理，把人打入大牢，抓了她家里人做把柄，又找来牢里的一位死囚做戏，一泼凉水把她浇醒，连夜送去了上头那块斩首。

苏东梨一路哭的肝肠寸断，求的人皆不敢出声，自家人也是一副说她命不好的样，咬着唇做个假窦娥，去了邢台上，死的时候还是似笑非笑的。

知县觉得这方事晦气的很，请了个僧人在自己府里做事，又在周礼鬓坟前装模作样的吃了三天素菜，找了个远方亲戚的船家准备避几天风头，结果人是出了城，回来时却只剩下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