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S：“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D：“当然恶心了。”

　　S：“那你怎么还纠缠我？”

　　D：“因为我恶心啊。”

　　……

　　诚然，他其实不喜欢那个叫都凉的家伙。

　　第一次见面是在夜店。松庾乐家里是中药世家，他又有个已经继承家业的哥哥，总归是家里有点闲钱，因此到了他这里，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开心了。

　　花花公子一个，身边的暧昧不断，但真是做了什么的几乎没有，那一日也是跟狐朋狗友打赌输了，才会想到找个男人嘬一口。

　　朋友笑得贱兮兮的，说：“这里有一个超乖、超听话的陪酒的。”他凑近，挤眉弄眼的，“不光陪酒，也陪客呀。”

　　“陪酒的不都陪客？”松庾乐不以为意。

　　朋友拍拍大腿，叫了声“哎呀”又比了一个懂得都懂的手势，“是那种陪。”

　　松庾乐的嘴立马一撇。他喝了口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去。把他叫来我看看。”

　　01.

　　都凉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的眉眼都是低着的，看上去很顺从，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臂。

　　到底是男人，比女人分布的脂肪均匀，腰、腹、背都看上去干净得很，腿也是细长细长的。松庾乐坐直身子，手自然地在都凉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都凉垂下眼，没有吭声。

　　松庾乐故作深沉地打量他，接着往沙发上一仰，问：“缺钱吗？”

　　都凉点头，“缺。”

　　“那给你的机会。”松庾乐指了指自己的朋友，漫不经心地说，“你亲他一口，给你一千块。”

　　都凉眼里闪过一丝黯淡，接着走上去，俯身在朋友充满惊喜的脸上落下一吻。他亲完，试探性地看松庾乐。

　　松庾乐撇撇嘴，心里有点不爽，不屑说：“真轻贱。谁让你亲他脸了。”动了动身子，往卡座上坐坐，抱着手说，“脖子以上一千，脖子以下……两千。刚才那口不算。”

　　都凉垂眸，接着跪坐到卡座上，伸手解开了朋友的腰带。

　　朋友一脸震惊，又兴奋地看着松庾乐，“松哥，真给我出钱啊？”

　　松庾乐点点头，坐远一点，把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朋友跟都凉两个。

　　朋友的裤子已经被褪开了，都凉一手撩着自己的碎发，一手放在朋友的腹部，头像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朋友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发出舒服的叹息，双手往头后一垫，似乎是到了兴头上，抖动了一下，揪住都凉的后脑勺的发，开始来回地按。

　　松庾乐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恶心。他别过头，胃里翻江倒海，急忙灌了一口酒垫垫。

　　细碎的吞吐声含糊不清，等过了一阵子，就是吞咽声。松庾乐越发恶心起来。

　　他皱眉，坐得更远了一点。

　　……

　　松庾乐最后给都凉扫了五千块。

　　朋友提着裤子，红光满面地跟在他后头，“那小东西活真好。”

　　松庾乐没说话。

　　他喝了酒，只是双手插兜地往外走。

　　他问：“他没有抗拒吗？”

　　朋友摇头，说：“没啊。”朋友笑，“他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有什么好抗拒的。”

　　松庾乐没说话。他推开夜店的门，冷风一吹，刚才的朦胧感全部消散，他再也忍不住，趴在绿化带里干呕起来。

　　02.

　　松庾乐后来陆陆续续地去了夜店很多次。都凉不常在那，不过在那他就一定会把他叫过来。

　　他坐在卡座上，也不喝酒，就是单单地看着都凉。都凉安静得极，他不提喝酒、开口的意思，都凉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坐姿笔直地坐在沙发上。

　　松庾乐越看，越觉得他不是一个在男人胯下的玩物。他惋惜：“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都凉看着他——他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许是有段时间没有开口，又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身体也是工具。”

　　松庾乐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其实，你不用做这种事的。”

　　“嗯？”都凉微幅度地皱眉。

　　“我说，你不必为了钱去做陪酒，我可以帮你。”松庾乐拧眉看着他，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

　　都凉轻笑，说：“先生何故帮我？”

　　松庾乐语塞。

　　他抿唇，只能把话说完：“你缺钱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借给你。”

　　都凉摇头，说：“不了。”

　　松庾乐不解：“为什么？难道你宁愿陪酒，做那种事情，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 ”

　　都凉语气平淡：“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松庾乐撇嘴，说：“这算什么人情，我只是在帮你而已。”

　　都凉没说话。

　　松庾乐语气冷漠地站起来，说：“随便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而已。”

　　他语气尖锐，“你明明可以找一个好工作，哪怕不好，最起码要正式吧？做这种事情很光明磊落吗？你不觉得自己恶心，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自己不膈应吗？”

　　都凉只是微笑。他不卑不亢地说：“先生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正式的工作呢。”

　　他抬头，眼里满是悲凉，“只是世道太难了。我可不像先生，能随便抽出五千给像我一样的贱人。”

　　松庾乐的话一哽，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沉默地从兜里递上一张卡给他，硬邦邦地说：“别演了。这里面有二十万，你拿着，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都凉唇角含笑，把卡推回去。

　　松庾乐又将卡推到他面前，语气不容拒绝：“拿着！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了能力再还我。”他顿了顿，“或者，你想要别的也行，只要我能做到。”

　　都凉摇头。

　　“你……”松庾乐看着他固执的样子，心里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把卡收回去，“随便你吧，真是个死脑筋。”

　　他转身走了，都凉看着他的背影，只是淡淡地看着，就像是一尊雕塑似的。

　　……

　　后来再见都凉是在咖啡店。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能起波澜似的。

　　松庾乐走进店，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热可可。都凉来送，等到把热可可放到桌上，他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强硬地塞了几百块钱的小费。

　　松庾乐以为都凉要拒绝的，已经做好开口的准备了，都凉却只是轻轻地笑笑，把钱收下，说：“谢谢先生。”

　　松庾乐的嘴巴动了又动，只能眼神复杂地看着都凉走远了。

　　03.

　　“其实我想跟先生聊聊。”

　　春日雨夜，朦朦胧胧的小雨下着。都凉难得地换了一身裹得严实的衣服，约了松庾乐到天桥上看底下摇晃的海。他轻笑，说：“像不像摇篮？”

　　松庾乐看看，没接话，“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都凉转过首，干净的眼神对视着松庾乐的眼睛。

　　松庾乐噗笑，说：“一丁点小恩小惠而已，什么都不算的。”他把手撑在天桥的桅杆上，说，“其实我这个人，就是看着说话冲，心眼挺好的，真的就是看不惯你做那样的事情而已……”

　　他的眼神坚定，“而且，任何人只要被我碰到做那样的事情来苟活，我都会伸以援手，只是你一直不愿意接受我，才显得我对你很好。”

　　“嗯……”

　　都凉微微抬着下巴。他说：“先生。”

　　“嗯？”松庾乐转过头，刚好对上了都凉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睛。

　　那个人说：“先生，你愿意爱我吗？”

　　——语气坦率、直白、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