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许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晚宴上，那时候他才7岁，江家领来个小孩，程夫人看那小孩长得可爱，偏让他带着熟悉，他也是没辙，就牵着这个小肉团子站在一旁，那小孩倒也听话，明明看起来才三四岁，正是爱闹的年纪，却乖乖的站在他旁边一声也不吭。

他的脸白白嫩嫩的，两颊像是塞了什么东西鼓起来，像只松鼠，大眼睛和星星样一眨一眨的，看什么都新奇。

程言许没忍住，先开了口：“你叫什么？”

江榕就回过头，用那双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咧了个笑，露出还没长齐的小乳牙，咿咿呀呀的，软声说：“我叫江榕。”

上海是个夜晚的城市，霓虹灯亮，人行交错，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程言许坐在后驾，捏捏眉心，身心俱疲。

一群老不死的，想把我喝死？

程言许皱皱眉，把带着酒气的外套扔到一边，今天那个项目算是谈下来了，那群老头也真是没白混这么些年，一点额外的好处也沾不上

程家也算是在商场上纵横多年，程父没那心思，就一直是程老管着，这几年程老身体差了许多，干脆从那个位子上退了下来，交给了自家孙子程言许，各家看他年纪小，本来想着哄着骗着分一杯羹，没想到虎父无犬子还能隔代，这小程总没用几年就把位子给坐稳了，还把公司带上了新台阶，谁在哪都得客气的叫一声程总

电话声响的也不是时候，程言许接起来，带着一股子不耐烦：“最好有正事，不然我就把你的酒全给你砸了”

林天狠狠的抖擞了一下，想挂又没胆，哀嚎了两声：“程总，程哥，程爸爸，你在考虑一下吧，我那个娱乐公司真的挺好，就差您的加入了。”

程言许：“你那破公司，要流量没流量，要热度没热度，坑你老子钱？”

林天：“冤枉啊爸爸，最近我们公司来了个新人，当红，正估摸着给他转型来，您瞅两眼？”

程言许懒得跟他废话，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太阳穴突突的疼。

“叮”一声，微信响了。

林天发了个视频。

林天：“程哥看看，绝对的好苗子。”

程言许低着眉，眼低都带着倦色，拿着手机的手骨节分明，懒懒的靠在后车背上，点开了那个视频，略略的快进着，突然顿了一下。

林天这次还真没说错，是个好苗子。

视频里男孩干干净净的气质，周身还带着一股奶气，笑起来爽朗大方。

程言许眸色渐深，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手机，醉意有些上涌

里面是一段采访，主持人让他打个招呼，那个人就挥挥手，灿烂一笑：“大家好，我叫江榕”

江榕……

视频中的脸逐渐与小时候的记忆重合，脸颊的两团肉还在，声音倒是变了，更好听了，越想就越清晰。

他眯了眯眼，某根神经被酒精麻痹，致使有些看不真切。

行，没长歪。

不知道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体内荷尔蒙在作祟，算上这次，程言许一共也就见过他两次，那种莫名的亲近感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他捏了捏鼻子，吐了口气，好让自己清醒点，就算他自个是那边的，也不能看见个好看的就给人拔了吧。

还有他那老哥，程言许想起来就烦，上个星期还被抢了个项目。

也是心大，就看着自家亲弟在外面闯，等真伤了也不知道谁心疼。

程言许嗤笑一声，视频进度条才刚过半，就被截断，退了出去。

行呗，就算让欠个人情？想想也不是不行。

程言许也不墨迹，决定了就准备给林天发消息，喉咙又像灼伤，就哑着嗓子给他说。

“我投资。”

到了家，程许言扯开领带，给林天打电话。

那边兴奋未停：“喂？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亲爱的老板吗”，林天笑着，“程哥，嗓子还凑付吗？”，偶尔还能听见那边电脑传出来歌声。

程言许嗤笑：“狗腿子，少看点直播，对身体好。江榕签下来了？”

林天反应过来，笑骂道：“滚你妈的……我这选人呢。”喝了口咖啡提神又接着说“没签下来敢给您老打电话？我懂行。”

程言许放下心来：“行，把他经纪人电话给我。”

林天：“成，不过程哥你咋突然想投了呢。”

程言许挂电话的手一顿，一时不知道从哪解释起来才对，恰好看到外面光屏上放映的广告，是最近特火的个明星。

简单解释了一下：

“就……我追星了呗。”

程言许简单冲了个凉除了酒气，搓着半干的头发靠在办公桌侧，他还有一份文件没处理完。

氤氲热气从浴室里飘出来，消失在空气里，夜色沉入灯里沉沦。

“哥哥。”

程言许失神顷刻，笔微微挪开，周遭照常安静。

幻听了？

他拧起眉，手臂微微拱起抵着额头轻柔眉心，碎发还湿着，浅贴着骨节，无意坠落的水珠就绕着手背往下淌，刚才因为燥热，袖子都被撸到手肘位置，水珠就一路往下坠，隐约能看见青筋外显，却因男人经常健身，过于模糊。

别他妈发疯。

程言许在心里默念。

江榕，会喜欢男人吗？

百分之几的概率？

他又不禁想，控制不住的思维发散，收都收不回来。

程言许沉默一阵，被微信的提示音吵回了神。

江榕经纪人的微信发过来了，他想起来自己是跟林天要了个微信。

还打不打？

程言许烦死了，一想起自己刚才那些龌龊思想，他就觉得自己简直不做人。

他盯了一会手机，指尖都带着不耐烦，生硬地一点，直接打了过去。

那边被吵醒，语气带冲：“谁啊？”

“程言许。”

这阴郁的气氛直接给人吓醒神了，李珲忙说：“程总，您有事吗。”

程言许：“问问你，怎么追星。”

李珲：……？ 感情您半夜来了一个电话就是为了问问怎么追星？

李珲干笑：“不就是美图上上热搜，送送礼物的事吗……”

程言许听的认真，李珲想起什么，急忙道：“就是别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不然那明星得被喷大牌了。”

程言许不懂这些规矩，皱皱眉，觉得麻烦：“行，麻烦”

挂了电话后，程言许思考着，这事真的麻烦，不能明着送礼物，还算得上追？不过追不追都得礼物到位，这叫什么来着。

哦，牌面儿。

不管怎么说，基本原理明白了后面也算是坦荡大路，程言许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喂……”

作为助理，今晚尽责任的给自家老板挡了几轮酒，晕晕乎乎的回了家之后倒头就睡，特殊铃声吵得他头痛欲裂。

可还能不接吗？那可是财神爷。

明明一起喝的酒，程言许喝的只多不少，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却沉稳有力。

“你会弄粉丝群吗？”

“……什么？”

程言许颇有耐心，字正腔圆：“你会不会追星？”

“……”

小虎队解散之后，许助理泪洒电视机前，发誓再也不追星，现在那些追星道道他更是不明白。

但是，程言许的助理怎么能说不行？

助理强打精神，清了清嗓子：“程总，您说，想追哪个，咱明天就让他花式出圈。”

程言许沉默了，什么花式出圈，出哪个圈？

程言许捏了捏鼻翼保持冷静：“先加几个粉丝群吧。”

嗯嗯，知己知彼。

“然后……”，程言许顿了一下，总算艰难说出口，“打听一下他的……性取向。”

“嗯嗯，”助理点点头，嗯？打听一下性……取向？

许助理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查一查身体了，他怀疑自己空耳。

失神一半，回魂一半，助理洗了把脸，又开始了打工人的日常熬夜，自己也算是半道出家，自以为点点手指就能加上的粉丝群愣是耗了一个多小时。

跟着超话内容进去，结果是对家粉丝，还被骂着麻溜滚了出来，许助顶着乌黑的眼圈总算也是不负所托。

捣腾一晚上，让助理帮着加了几个粉丝群，看着里面不停窜出来的消息，程言许震惊了。

这群小女生都不用睡觉的吗？而且，为什么不用大号加？还得麻烦的弄个小号，我见不得人？

助理对自家总裁做的事不予置评，擦着莫须有的汗，好声好气的解释着：“您的大号太有威慑力了，怕吓着小姑娘们。”

程言许就信了，“哦……”

许助特地提醒，在里面少说话，否则容易被踢出去，程言许看着不停弹出来的对话框，犹豫着打字。

Zz：“你们在说什么？”

群里停顿片刻，有几个人发了疑问的表情包。

管理员冒出来讲话。

榕宝宝宝：“新来的吧？我们在讨论下次见面会的应援呢。”

管理员把话题又提起来之后，群里又变得热闹起来。

小蝉儿：“沟通了公司那边说最好不要做的太大，哥哥处在转型期，怕对他有负面影响。”

亏亏：“对对对，上次哪个粉丝弄得太大被对家抓住把柄了？害哥哥被黑了好一阵。”

哥哥？

程言许皱眉，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奶呼呼的脸，摇了摇头。

小孩儿还差不多

群里还没停，目前出来说话的大概都是大粉，只要他们定论应该怎么做，下面的粉丝们基本就一呼百应。

榕宝宝宝：“所以征集一下大家的建议，礼物不能太贵重，也不能太磕碜被对家比过去，你们有什么想法？”

亏亏：“哥哥不是喜欢做捐献吗？我们用榕树的名义进行捐献怎么样？”

程言许再怎么不涉足这个圈子，也是听说过饭圈疯狂的行为，这一番话倒让他对这个圈子改观了几分。

大家也无法提出更好的建议，最后就初步定下了这个想法。

只是在筹款这里又出了问题。

小蝉儿：“我站现在资金严重缺乏，可能无法支撑全部资金支出，你们那呢？”

亏亏：“你看我的名字代表什么意思？[哭哭]”

如果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大家正一筹莫展，黑色的头像今晚第二次弹了出来。

Zz：钱我出。

榕宝宝宝：？

拿着手机打字的女孩手突然顿住，好心提醒道：“新来的姐妹。”

Zz：“？”

榕宝宝宝：“这资金不是一笔小费用，不要勉强。”

江榕一再强调过不允许自家粉丝出现未成年人消费情况，粉丝们也都记着，生怕这个新来的会坏了规矩。

Zz：“知道了，我出的起，有钱。”

“可是……”，陈栖还是想再劝一下，就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张截图。

微信钱包中一串数字有点晃眼

个、十、百、千、万、十万……

Woc……

榕宝宝宝：“大佬！以后多靠你！”

亏亏：“大佬！以后多靠你！”

小蝉儿：“大佬！以后多靠你！”

Zz：“嗯。”

他们眼中的大佬高冷的回了这个消息后，就消失了踪影。

之后，程言许又考虑着热搜的事，半夜三更又给助理打电话，助理都被折腾的没脾气了，顶着黑眼圈问：“程总，还有什么事。”

程言许：“给江榕的站子提供点资金，然后给我买几个江榕的热搜，买到最大的。”

助理：“……行，买什么内容”，行，你是祖宗，我管不着。

程言许皱眉：“这点事还得我教你？江榕真帅，江榕笑起来真好看，都买。”

助理：“……”，总裁，不是我说，这样的一看就是买的。

第二天，微博热搜榜上

热搜第一是：江榕今天真好看

热搜第二是：江榕好帅

热搜第三是：江榕哥哥走路好潇洒！

江榕：……

江榕看见这些热搜的时候，已经在挨着骂了。

林天亲自打的电话：“江榕，你是在为做演员在转型！不是爱豆！要那么多热搜干什么！”，那边暴跳如雷，旁边助理还安抚着：“这什么垃圾内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买的！你嫌自己没有黑料太干净了吗？？”

江榕一度想要插话，可惜没来的及。

“江榕，你是爆红！黑料掺在里面实打实的那种！再怎么好看能赛天仙啊？啊？！弄得个天下皆知，你以为你是个大皇帝啊？？”

……不是，我也很无辜，江榕无奈道：“真不是我买的，我也没那钱啊，放心老板，下次肯定没有热搜，我这次放假连门都不出。”

林天脸色稍霁，挂了电话还在骂：“哪个傻帽买的热搜，是不是想让我家公司倒闭。”

程言许看着挂在微博热搜的前三名，心情愉悦，用大号给点了个赞。

第二天

热搜第一：震惊！程氏总裁程言许点赞江榕帅气热搜，这是为哪般？！

江榕：……

江榕一脸面如死灰打了个电话：“老板，我真什么也没干。”

林天：“江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