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灯投在近处的地毯上,昏暗的光影被扯到很远,拖鞋走在上面发不出一丝声音。
酒杯被何管家收下去,王一博面向窗户站着,抱着胳膊看黑夜里的远山,窗户不是整块,修建的时候特地留了几扇,王一博喜欢在夜里把窗户打开,任由这山顶的风将白色的窗帘卷起,呼啦啦的肆意荡着。
“少爷,过几日老爷就回来了。”
“嗯。”
“楼下那位···”
王一博侧过半个身子,身上的浴袍因为动作露出半截脖颈,腰带松散的挂住,他朝着对方半挑眉,差点将“管我何事”写到脸上去,何管家抿紧嘴唇,犹豫之中还是开口,“我看您让他多等了一会儿···”
王一博忽然摇头发笑,把那扇窗户关上了,眼看着像要下雨。
“何叔。”他唤他。“想入豪门,付出些代价情理之中吧。”
“只是两个小时而已。”王一博盘腿坐到床上,“不算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管家已经明白了少爷的意思,老爷最近接人回来是频繁了一些,虽然在这件事情上面王一博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难免心里膈应。
“是,学乖一些总是好的。”
他很想帮肖战多说两句话,但看王一博神色恹恹,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多管闲事的必要,肖战和以前的那些人再不一样,于王一博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左不过还是他父亲带回来的小宠,他的好与坏,不会是王一博需要关心的,要是非要问王一博关心什么的话,那应该是这一位什么时候走,下一位又什么时候来。
楼下的那间房,每一次换人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从家具的置换到彻底消毒,即便是短暂廉价的钟点房,也该是最拿的上台面的那一种。
王一博又想吹风了。
这就是王伟生,养个情人也要兴师动众的,人换了设施也要跟着换,听起来多么的专宠又多么的讽刺,就好像是在告诉每一个被他养过的人说,我给你的从来都是无可复刻。王一博想笑,无可复刻对他们王家来说只不过是花点钱重新装修一下的区别。
却说的那么浪漫。
浪漫一文不值。
何管家在他的房间里站了很久,王一博都没有再发话,窗外下起了大雨,砸在窗户上很是聒噪,他上前去替一言不发的王一博拉上窗帘,厚实的布料阻断部分雨声,传过来像隔了遥远的一层水膜,王一博静静听着,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幽暗的海底,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夏季雨水偏多,山顶尤其多。
置身高处也不总都是好的。
“何叔。”王一博对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轻笑道,“我早就不怕下雨了。”
“人老了,忘了。”何秦也对他笑笑,“总觉得你还是那么大一丁点儿。”
王一博不怕下雨,怕的是雷,空旷的王家里独处时的惊雷。他总是一个人。
何秦替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嘱咐他安眠药只能吃一粒,看到王一博点头,这才出了卧室,沿着迂回曲折的走廊找到楼梯口,向下三层再拐角,就是肖战的房间。
他还是不太放心,肖战并没有吃晚饭。
敲门声响了三下,屋内传来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行走声,这间房没有铺地毯,因为觉得换来换去很麻烦。连肖战的拖鞋都是他给选的,或者说是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的东西都是何秦置办的,王伟生或者王一博根本不会有闲心去管这些,但交给下面的人做又显得不是太好看,说到底再不体面的身份,到了最后一步还是会被送到二楼最里面的那张大床上,体不体面的,也总归比他们下面这些人要高贵一些吧。
这座别墅的尊卑早就显而易见了,从一层到三层,站在最高点的还是王一博,王家的少爷。这就是为什么王伟生这些年艳史不断,却没有任何一个私生子,因为他只认这一个儿子。
肖战把门打开一条缝,走廊里的灯早早的熄了,佣人们没有给这扇门前留灯的习惯,老爷在时,这里没有人住,不用留灯,老爷不在,屋里的人也很少出来,留不留灯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屋里透出来的亮形成一条狭窄的光影,见来人是何管家,他才彻底把门打开,何秦理解他的行为,主动撤开一些距离,尽量让他感觉到舒适,“肖少爷,晚饭想吃什么?”
肖战起初有些诧异,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懒得去和对方纠正自己并不是什么少爷,相反,这个称呼只会让他觉得讽刺,他只是被自己亲生父亲双手奉上的供人观赏的玩物,与那高贵的身份简直天差地别,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山上的人俯视的,就比如他和三楼的王一博。
同为“少爷”,却有着一辈子都追赶不上的鸿沟。他并不敢僭越。
“不用麻烦了。”肖战垂着眸子,背后的灯打在他身上形成阴影,看不清神色,“我想看一会书。”
“您不用太见外,可以放轻松一些,王家的人没有那么难相处。”
肖战不答话。
“饭还是要吃的,过几天老爷就该回来了,要是看到我们没有照顾好您,一准要挨训。”
何秦搬出王伟生,肖战这才抬起头,沉默半晌,“那,麻烦了。”
他不怕王伟生,他甚至都没见过他们口中的这个所谓的老爷,肖战只是不想牵连别人。
生而为人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不能放过彼此呢。
一楼有专用的厨房,饭端来很快,肖战在何秦的注视下安静的吃着,这次是他主动敞开门放对方进来的,他需要看他吃饭,肖战就让他看,吃完了大家都完成任务,体面的再继续保持距离。
“老爷已经把您的学籍转过来了。”
肖战拿筷子的手一顿,也就是一瞬间,很快恢复如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嗯”,叫人看不出喜怒。
“还没告诉您,少爷和您在一个学校,往后可以互相照应,不过……”
何秦拉长尾音,轻笑了一声,让肖战觉得他有些无奈,像一个长者对待晚辈那样,“少爷不常去学校,他总嫌学校吵,或许是喜欢赖床。”
他口中的王一博似乎还带着年少的稚气,这让肖战很难将他和那个晾了自己两个小时的人挂上边,他没什么资格在何秦面前评价王一博,只好点点头作为回应,以示他听见了。
肖战并不认为他和王一博待在同一个学校会是一件好事,更不要提相互照应。没人会去主动照应一只蝼蚁,肖战不觉得自己在妄自菲薄,就好比他如今屁股下坐着的这张床垫,价格应该比他原来家里所有的物品加起来都要贵。
有些东西,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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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