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尾，吴阿嬷奶茶店生意平淡，大家对惊为天人的帅哥新鲜度早已下降，店里生意两极分化，有时闲得慌，有时忙得慌。

　　钱多多趴在前台，又在无聊地刷着小视频。而牧翊瑾呢，学会了网页搜索，在电脑搜索想看的动画片，开始追剧，然后店里的音响就持续不间断地播放“广播剧”《十二生肖闯江湖》，“鼠牛工夫高，虎兔胆气豪……”从一众街边小店播放的流行歌曲脱颖而出，吴阿嬷奶茶店，店名老店心不老，成了整条街最靓的仔，引来路人短暂驻足。

　　牧翊瑾听着豪迈的片头曲，全身像处在水中的水草，随波优雅舞动，再咬口巧克力，真是优雅惬意。

　　钱多多刷到一条视频，开头是一张绝品古风美男的复古照片，让她产生继续看的兴趣，配音是这样介绍的：“西州靛窎遗址出土的人体遗骸，保存完整，专家利用现代技术恢复他生前的原貌，根据陪葬的贵重物品分析，此人生前十有八九是贵族出身，专家检测他遗骸的碳元素，推测他有可能生活在五百年前。我们现在所知的历史存在断代，西州靛窎遗址的发现有极大的可能会补全五百年前至三百年前这段历史的空缺。”

　　钱多多对白话解说不感兴趣，看完就略过，没有深思。

　　牧翊瑾正看到动物们都要去泰山参选圣兽，不知道是不是悠哉过头了，没有吴孤在一旁监督，莫名感觉有一点点不适应，问钱多多道：“今天吴哥一大早出门，是有什么急事？”

　　钱多多头也没抬，直接回道：“今天老板的奶奶娘家来医院看他奶奶，没通知老板，一大早就来了，老板去接待他们。”

　　牧翊瑾身为一国储君，博闻强识，学习能力强，接受能力强，短短半月，足以让他了解现代基础常识。他继续问道：“吴哥的奶奶住院了，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钱多多认真答道：“提这个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啊，只会让老板心情变坏，我们帮老板看好店里生意，才是最实在的。”

　　牧翊瑾点点头，佩服钱多多的见解，“那吴哥奶奶生的何病？”。

　　“老人家得了胃癌。”

　　“那吴哥晚上会回来吗？”

　　“会啊，有护工在啊，他不用通宵照顾他奶奶。”

　　“那我们打包晚饭带回去给他吃？”

　　钱多多点开微信来新消息通知栏，“额～，老板发消息说，他在公寓炖了老鸭汤，有我们的份，饭菜他都弄好了，菜在冰箱里，晚上回去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他不和我们吃晚饭，他晚上十点才回来”。

　　“这么晚，那我们可以炸份盐酥鸡带回去吃？”

　　“额～，以我多年吃货经验告诉你，还是别吧，老鸭汤配油炸食品，不是良配”。

　　“那行吧”，牧翊瑾将注意力集中在动画片上，不妨碍他分神想脾胃不好的人要开什么药方，食疗的话要吃什么，但他之前生病是太医看的，吃食是别人代劳的，他实在想不出来。

　　“那可不可以帮我发消息给吴哥，就说让他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祝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日康复。”

　　“嗯～，好，发过去了，老板回消息说知道了。”

　　“谢谢。”

　　“晓得喽”，钱多多被视频里的小哥口音感染。

　　“叮”，重力传感器传来提示，来客人了。

　　“欢迎光临”，钱多多立即收起手机，牧翊瑾迅速关掉网页，打开经营软件页面，二人微笑营业。

　　“来杯黄桃露露，一份混搭奶球，一份甘梅地瓜，甘梅粉撒多一点，牙签一根就行，节约环保，这里吃，收付款。”

　　“好的，小姐姐，36元，祝您六六大顺，您坐着等一会儿哦。”

　　“谢谢”，女孩的欣喜肉眼可见。

　　女孩来到座位上，拿起手机偷拍牧翊瑾站在玻璃橱柜前夹奶球的画面，岁月静好，美男温柔可人。

　　晚上7点，生意高峰期已经过去，来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牧、钱二人提前半小时打扫卫生，在8：05提前下班，徒步回公寓。

　　钱多多将冰箱里的菜拿到微波炉加热，牧翊瑾将在锅里保温的白萝卜老鸭汤、白米饭分别盛到四个大碗里。

　　钱多多将加热好的菜摆到客厅餐桌上，有肉沫蒸蛋、紫甘蓝炒肉、胡萝卜炒玉米粒，还有老板特地嘱咐拿给帅哥饭后消食的山楂条，随后坐在沙发上，与牧翊瑾一同进食，边吃边刷他泰剧。

　　“多多，我想借你的手机上网课，今天要学书写”，牧翊瑾咬了块炖得软烂的白萝卜块，汤汁浓郁。

　　“啊～，帅哥，也不差这一天，学习那么累，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你说是不是，你也可以多看看动画片”，让她辅导小学生，会崩溃的。

　　“业精于勤荒于嬉，学习需持之以恒，不可懈怠”，牧翊瑾舀了一勺蒸蛋，他已经摒弃食不言的习惯。

　　“帅哥，老板明天还是正常时间回公寓，到时候他陪你上网课，我今晚要和酷飒小姐姐聊天，手机不能给你”，钱多多果断拒绝，她看的东西又不能公共看，手机她只有一部，有老板手机这个备选项，她干嘛要贡献自己的。

　　“那行吧，祝你们聊天愉快”，牧翊瑾咬着筷子，想到吴孤纠正他发音时的浅笑。

　　二人平淡吃完晚饭，牧翊瑾洗碗，钱多多擦洗餐桌。二人弄完后，钱多多直接回房刷剧。牧翊瑾躺在沙发上，啃着山楂条，无聊地看着动画片，心里有点不适，但又搞不清为什么，看了两集后，他连打哈欠，便洗漱睡觉。

　　房内漆黑，钱多多的呼噜声穿过两层墙壁直击牧翊瑾的耳朵，声音不响却不经控制涌入他耳朵，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吴孤乘坐出租车回到公寓，打开大门，摁下客厅大灯的开关，走到卧室拿出今天换下的衣物，来到阳台。

　　牧翊瑾听到声响，起身开门，走到客厅，正好看见吴孤往阳台的洗衣机倒衣服。阳台的灯未开，客厅天花板的方形大灯传到阳台的灯光亮度不足。明黄的灯光勾勒出吴孤偏方的下颌、冷峻的眉弓。吴孤专注自己手中的动作，按下洗衣机启动键。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无眼神交流，牧翊瑾却能感受到吴孤身上散发的颓废感。

　　吴孤察觉牧翊瑾在看他，就洗干净手，来到他身边，问道：“10点多了，还不睡觉？”

　　“多多的呼噜声有点吵，我睡不着”，牧翊瑾坐在沙发上，睁着沉重的眼皮。

　　“她之前不也是天天打呼噜，也没见你睡不着”，吴孤来到冰箱前，拿了两包袋奶，坐在牧翊瑾旁边的沙发上，一包递给他，“睡前喝牛奶，有助于睡眠”。

　　牧翊瑾接过了牛奶，声音带着疲倦感，“可是她以前都比我晚睡”。

　　吴孤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来到钱多多卧室门前，敲着房门，喊道，“钱多多，起来了，给你叫了夜宵，起来吃宵夜”。

　　钱多多从酣睡中被叫醒，打开房门，跟着吴孤来到客厅，发现桌上空荡荡的，委屈道，“老板，你又这样，夜宵是不是还在路上！”。

　　吴孤点点头，在外卖软件付款，刚好下完单。

　　牧翊瑾觉得这样做好像有点对不住钱多多，但缄口不提是因为他的缘故，吴孤才把人叫醒，他静静闷头喝着袋奶。

　　钱多多瘫在沙发上，问道，“老板，是小龙虾。还是烧烤啊？”。

　　“烧烤”，吴孤答道，小龙虾的话，牧翊瑾可能吃不惯。

　　“那我回房间眯一会儿，外卖到了叫我起来”，钱多多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滚到床上，抱着卡通枕头。

　　牧翊瑾看着吴孤凝重的眉头，沉思的神情，开口问道：“你奶奶她老人家情况还好吗？”

　　吴孤仰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胃癌早期，我都不敢告诉她，她一直以为是吃了馊掉的饭菜，吃坏了肚子，才住院。”

　　“早期，是不是说可以治好？”

　　“医生偷偷告诉我，只能好好配合治疗，能坚持多久得看情况。”

　　“是怎么诱发的？”

　　“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饮食不健康，坏掉的东西又舍不得扔，又吐又泻的，整个人脸色苍白，最后送去医院检查，也算是因祸得福，及时检查出了胃癌，还没有恶化到晚期”，吴孤的话语听起来是庆幸的，但说话的语气充满着无力感。

　　牧翊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生老病死，非人力可抗拒，能做的，只有让老人家安度晚年。”

　　“可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奶奶身上，我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可能真的会离开我”，牧翊瑾的慰藉，让吴孤找到了宣泄口，说出他长达快一个月的困扰，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无助。

　　“吴哥，你知道噩耗的时候，你就已经略过了准备，选择了接受，不然你今天早上为什么着急出门，是怕你奶奶娘家的人告诉老人家真正的病情吧”，牧翊瑾的话让吴孤从沉浸的悲伤露头，呼吸着微弱希望的氧气，接受，是他不得不走下去的理由。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吴先生你的外卖到了”。

　　二人的谈话被打断，吴孤开门拿了外卖，对外卖小哥说了声，“辛苦了，谢谢”，叫醒浅眠的钱多多，起来一起吃烧烤。默契的，俩人都没有继续之前的谈话。

　　钱多多莫名感觉气氛有些沉重，不过牧、吴二人神色如常，她就不纠结了，放心大力撸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