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宋遣月的异样,单青枝垂着眼没说话,故意躲开花由询问的目光。跟着宋遣月那么久,他很明白现在的宋遣月在想什么。
安静了许久,他把目光从外面的黄沙放到花由身前,准确说是放到了花由脖颈上的黑线上,眸色沉了下来。
花由不是傻子,他只是变成了小怪物,不是不能感知外界。
本想主动挑起话题,看到宋遣月的眼睛他闭上了嘴。
男人明白他想干嘛,浅浅一笑:“你的棺材在哪儿?”
“昂?”花由蹙眉想了想,“在……”
话没说完,车身剧烈一晃,停歇了几秒,便被翻了个底朝天。
电光火石之间,宋遣月护住了花由的头,随后紧紧把人搂在怀里,随着车的晃荡,不知道滚了几圈。
等一切平息下来,没有人敢出声,在仙力屏障的外面,有一只狗在看着他们。
那狗比车还要大,血红的眼锋利的牙,身上是黄色的沙土,在大风中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它的头太大,只能歪着脑袋看车内。
那只爆满血丝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车厢内的两人两鬼。
萧暮雨浑身颤抖着,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单青枝舔了舔干裂的唇,看她一眼,随手揉了一把小师妹的脑袋,好像是叫她安心。
看另一边,单青枝睁大了眼睛,比看到外面的怪物还要惊讶。
他久久不能回神,萧暮雨扭头看去,没了恐惧,不受控制的泪水充满了眼眶。
白衣、粉色发带、腰带上的粉玉兰,如池子里的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宋遣月咽了咽口水,慌乱地从那人身上起来,眼神躲闪。
花由坐起来,揉了揉后脑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宋遣月便原地消失了。
“你没事……”
“……”
别说宋遣月了,单青枝都想跟随他的师父一起原地消失,奈何仙力不如那狗玩意儿。
上次见花由这模样还是千年前,那时的花由随了他师父的性子,嚣张跋扈,只比宋遣月收敛那么一点,但也很好了。
至少不会天天跑去仙界找仙人打架,一个半仙就狂妄成那模样。
天界欢迎宋遣月的到来同时又忌惮着他。
宋遣月站在大狗身边,长发被风吹得乱飘。
他向前走一步,大狗注意到他,死死地盯着他,从鼻子里发出敌意的呼噜声。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从车前闪过,男人单薄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丢掉手里沾血的剑,从远处慢悠悠地往他们走来。
花由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催促着他下车,可他就是从屏障穿过去了,那个只能由本人解开只供本人通过的屏障。
单青枝倒吸一口凉气,慌乱转头抓住萧暮雨肩膀:“为什么?”
萧暮雨咽了咽口水:“花由……是假的。”
“这特么的明明只是他的一缕魂魄!他疯了吧!什么花由!?”单青枝拍打着屏障。
“师父!师父!!”
远处的宋遣月不理会他,看着跑向自己的花由,
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
单青枝死死地咬着牙:“特么的狗东西!花由是去杀你的啊!!”
眼看着花由就要到宋遣月面前,单青枝控制不住地大喊:“宋遣月!!!”
男人没有理会他,单青枝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他不敢想象宋遣月死的模样,那缕魂魄有了自己的意识当然会想要其余的魂魄,然后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事实偏离单青枝所想。
他看着花由抱住比自己高一点儿的宋遣月,脑袋蹭着宋遣月脖颈,半晌没有抬起来。
宋遣月张了张嘴,也只能由着这孩子,无奈地拍了拍他脑袋:“没了礼数。”
“师父……”花由轻轻地唤他。
“嗯,随你。”宋遣月被他抱了好久,还没从喜悦中脱离出来,花由又说。
“你别找我了。”花由抬起头,眯着眼睛笑了笑,“到时候魂飞魄散,你……”
“到时候。”宋遣月看着他,语气很轻柔,生怕吓到他似的,“为师便随你去了。”
“……”花由看着他,摇摇头,“我死掉不是因为你,你的愧疚给错了人,你应该给师哥师姐——那些陪你很久很久的人。”
说完,他想了一下这话没什么错,仰脸一笑:“对吧?”
沙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花由转身离开的时候,对他说:“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那声音埋没在千年时间里,现如今明明就在面前,却是遥远的虚无的。
男人的脸埋没着在吹起的黑发里,那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被黄沙逐渐覆盖,再也看不清。
只有那句话在人走后藏到了他耳朵里,没有随风而去。
——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宋遣月只想问。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男人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往前走了几步。
他可没承认。
宋遣月越走越吃力,脚上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得极深,他看着屏障后担心的单青枝。
心跳露了一拍。
瓜葛……
宋遣月低头笑骂一句:“草,老子找给你看。”
男人一步跳上车,上的是驾驶座。
车被那狗翻了几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启动。
单青枝害怕了,从后面使劲喊他:“宋遣月你冷静!你开车干嘛!?你要去哪儿!?”
宋遣月熟练的发动车子:“望月楼。”
“……”
单青枝懒得阻止他,反正也阻止不了,还不如安安心心地休息一会儿。
几秒后,他才想起来宋遣月是能把出租车开成火箭的人。
一路上,伴随着单青枝的尖叫声,倒也不无聊。
“师父!师父!刹车!龙卷风啊啊啊啊!!!”
萧暮雨静静打坐。
车被卷到龙卷风里又被吐出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单青枝的错觉,他听见宋遣月喊了声刺激。
这狗玩意儿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是那缕魂回来了很激动吗!?
卡车在公路上疾驰,硬生生地冲出了沙漠般的地方,宋遣月眼里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他看着远方,慢慢停下了车子。
没有太阳的地方。
望月楼近在咫尺。
单青枝跌跌撞撞地下车走到已经下车的宋遣月身边,没有说话。
两人静默了许久,不约而同地迈开脚,往前走。萧暮雨站在车旁,不敢再近一步。
这楼保存的完好,多亏仙力筑成的屏障。远远地,她就已经感受到了,进去这地方对她百害无一利。
在单青枝的记忆里,这望月楼是凭空出现的,没有缘由,想一想它就在了。
只是不知是怎么认识这里的。
没有人进过望月楼的一楼,只能从一旁的楼梯直接上到二楼去,二楼有一木质小阳台,阳台边上是藤编的摇椅,挂着木兰花瓣,许是从屋里飘出来的。
推开老旧的木门,里面只有一颗木兰,很矮,花却开得灿烂,花瓣把地板铺满,白花花的一片,没有其余的点缀,却如同误入仙境。
窗户是纸糊的,轻轻一推便开了,上次他们走时便没有关窗,致使外面的摇椅上都是花瓣。
男人走了一圈,单青枝也疑惑,却不敢多言。
这地方对他来说很陌生,只是见过或者来过一次两次的陌生,不熟悉。
宋遣月却对他熟悉得紧,每次给单青枝的感觉是他好似千年前天天住在这里似的,可又陌生,刚来时他压根不知道这窗户是用推开的。
或许是懒的吧,毕竟他的窗户都是单青枝开的。
两人看了一圈,转身下楼,走了几步,耳边却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两人均是一愣。
宋遣月猛地抬头,那摇椅在自己摇着,上面的花瓣被摇落,好似有人坐在上面,打趣地看着两人。
单青枝咽了咽口水:“何,何方妖孽!”
忽地,把椅子不摇了,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两人转过头继续走,身后却起了一阵凉风。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椅子从高处落下直直砸向宋遣月。
宋遣月好歹也是个神仙,轻轻松松接住摇椅,转身上楼放回原处,对着空气说道:“别乱动别人的东西。”
他看了会儿椅子,再次转身。
以为不会有什么事的单青枝松了口气,师父一发话,天帝都要让他。
然而那玩意儿似乎比天帝还猛。
宋遣月只感觉身后有一道力,随后便从二楼护栏跌了下去,直直摔在了楼梯扶手上,随即滚到一边。
绿茵茵的草地上染了几丝暗红。
单青枝忙不迭地去把人扶起来:“师父……还,还活着吧?”
宋遣月抹了抹手臂上的擦伤,伤口霎时间不见了:“他在赶我走吗?”
单青枝:“不,他想杀你。”
“……”
宋遣月显然就是不信,单青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敢说出这话,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
师父的沉默让徒弟更加坚信自己,想法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单青枝抓住师父的手腕:“咱们跑吧,要是真是花由……等等,花由为什么要杀你?你是不是又用魂魄捏人了?”
宋遣月疑惑地看着他,显然单青枝没有理会他眼神的意思。
“捏你二奶奶啊!你要死我还想活呢!”
宋遣月抬手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耳刮子:“胡言乱语。”
“……原来不是唉。”
单青枝搓着半边脸跟在宋遣月身后,男人看着损坏的防护栏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两人来到正门前,这门需要钥匙,用蛮力压根打不开。
古铜锁泛着光,宋遣月轻轻摸了摸,抬头看了看周围。
“钥匙呢?”
“你问我我问谁?这楼又不是我建的?”单青枝对刚才那一巴掌很不满意,说话也变了味,阴阳怪气。
“难道是我建的?”宋遣月轻轻吸了口气。
单青枝:“说不定呢,您老什么都建。”
越来越奇怪了。
单青枝回过神来:“师父!”
啪!
宋遣月拍了拍手:“对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单青枝委屈。
宋遣月没看他,蹲了下来摸着门缝:“我也没说是什么意思。”
单青枝也蹲了下来:“那你干嘛还打我?”
宋遣月手往门内滑了一点:“看你不……嘶。”
他收回手,指尖血淋淋的。
单青枝倒吸一口凉气,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他擦着:“怎么还划着手了?”
擦干净了才知道,不是宋遣月的血。
单青枝扭头看着看似一脚就能踹开的门:“……”
回过神时他已经被自己的好徒弟拉着跑出了好远。
看着变得遥远的望月楼,宋遣月真不知道这好徒弟突如其来的仙力是怎么回事。
男人抬起手看了看手腕,心沉了下来。
对于忽然闪现到身边的两人,萧暮雨不慌不忙地把烤好的肉递给两人。
单青枝咽了咽口水,不等他师父的示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半晌,宋遣月看着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肉问:“什么肉?”
幸好是鬼,不然小师妹手得酸死。单青枝咬着肉暗道。
萧暮雨一脸认真:“老鼠。”
“……”
单青枝:“……”
含在嘴里的肉,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吐了伤小师妹的心不吐又会被师父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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