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光浓黑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目光落在习蓦然身上,口中的话却是对楚池渊说的。
“怎么,刚刚还能扔飞刀的楚三爷,这会儿变得柔弱不能自理了?”
习蓦然心里大囧,觉得自己给楚池渊丢了面子,刚要说什么,头顶一道声音却先一步响起:“此一时彼一时,有什么问题?”
这是承认自己被保护了?
习蓦然想要走开,可脚下就像灌了铅,怎么都不想挪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沈晨光。
沈晨光似乎是被习蓦然如临大敌般的神情逗笑了,微微勾唇:“习小姐不用这么紧张,我不吃人。”
这才轮到习蓦然错楞了:“你认得我?”
“略有耳闻。”
沈晨光微微点头算是跟习蓦然打了招呼,却并没有解释缘由,只抬眸看着楚池渊:“退步了。”
说完这话,他没再继续逗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退步?
难不成是‘刀……工?’
习蓦然听的一头雾水,下意识转身看向楚池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池渊不仅没有生气,眼角眉梢间反而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就这样,不必理会。”
习蓦然心里更疑惑了。
外面都说楚池渊跟沈晨光势同水火,但这两人见面时的状态,却让习蓦然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虽然沈晨光看起来更凶狠,可习蓦然却怎么都觉得楚池渊始终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处处让着他。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仇恨,不如说是妥协,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相比于斗的你死我活,这两人更像是铆足了劲儿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这背后的事,只怕比她想象中更加错综复杂。
习蓦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待回过神来,就见楚池渊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来,对老板道:“林叔,还有食材么?”
“有有有,那帮臭小子还没那本事拆了我的厨房。”
林叔带着笑意的目光从习蓦然脸上扫过,很快回到楚池渊身上,“还跟以前一样?”
“嗯”
楚池渊点点头,“她跟我一样能吃辣。”
适才在车上聊过,楚池渊和习蓦然的饮食习惯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喜欢吃的食材都大同小异,完全不需要任何磨合。
“那就好,不像晨光那小子,每次都是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
林叔对沈晨光的态度同样亲昵,并没有因为他不在现场而有所改变。
只是说完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去后厨准备菜品了。
习蓦然抬眸看看楚池渊,犹豫了几次,还是忍不住问道:“三爷,你还好吧?”
“以后叫我名字吧。”
楚池渊打断习蓦然的话,有些玩味地自嘲道:“你这样,我总觉得自己在私联粉丝。”
以后两人打交道的机会还有许多,也不能一直端着客气疏离,习蓦然抿了抿唇,从善如流地改口。
“楚池渊,你跟沈晨光……打算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么?”
话一出口,习蓦然就有点后悔了。
算上今天,两人也才是第二次见面,骤然谈这样的话题有些越界了。
“或许吧。”
楚池渊语气微凉,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落寞,却并没有把话题就此揭过,而是语气平静道:“当年楚家诈捐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
习蓦然点点头。
当年楚家捐献给故宫博物院的多件文物,都被鉴定出是假货。
事情闹得那样大,几乎到了全民皆知的地步,热搜足足挂了十余天,全网骂声一片,纷纷责骂楚家这么多年所谓的无私捐赠,不过是靠着爱国情怀营销炒作,招摇撞骗。
以至于连当年的北戏名家楚万山老先生为敌人唱戏的事又被人再次扒出来,骂楚家一家子都是汉奸。
“当年的楚二爷不肯为日本人唱戏,不惜以死明志,可在楚二爷死后,他的亲兄弟楚三爷楚万山老先生却没有哥哥的骨气,放开北园儿接待日本人,成了人人唾骂的汉奸。”
习蓦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水杯里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但她的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然而却没人知道楚三爷以身份之便,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保住了大批文物,并把文物顺利送出北京城,我现在修复那件破损的蟒袍,想来也是那时候遗落下来的。”
世人大多随波逐流,总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
殊不知许多事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远远不是全貌。
若不是有关部门特意出面为楚老三爷澄清,这样的误解不知道还要持续多少年。
楚老三爷的清白是保住了,但楚家这次的诈捐丑闻却是实实在在的,至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得而知。
即便查清真相,许多人也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楚池渊拨弄汤底的筷子轻轻一顿。
自楚家那场变故后,亲朋好友都在刻意规避这个话题,甚至连‘文物’两个字都不敢轻易提及。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情绪平静,语气坦然地跟他聊这些。
这样的坦然,并没有让楚池渊敏感,反而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年的诈捐非他所为,也非楚家所为。
哪怕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暂时无法在公众面前洗清嫌疑,但他行的端立的正,就算有再多舆论纷扰,也不会压垮自己,更不会刻意逃避。
这会儿功夫,红彤彤的锅底已经渐渐沸腾起来。
楚池渊端起刚上桌的牛肉片,一片一片往锅里放:“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这件无意中找到的蟒袍,能帮我们解开当年的秘密。”
我们?
楚池渊说的很自然,习蓦然心里却是一阵发热。
她跟他勉强只能算得上半个朋友,楚家的事就算再绕上十几二十圈,也不会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吧?
回过神来,习蓦然又暗暗嘲笑自己想的太多。
人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儿有这么抠字眼发散思维的,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不过聊到这些,习蓦然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斟酌道:“我记得在诈捐门之后没几天,沈晨光就离开楚家了,难不成跟那件事有关?”
话一出口,习蓦然就又后悔了。
她平时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哪怕跟最好的朋友沐晨晨之间,也坚守着不该问的绝对不问的原则。
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句句都要往别人隐私上打听,跟要抢狗仔饭碗似的。
或许是习蓦然问的很坦然,楚池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只直言道:
“那件珍品龙袍从国外送回来后,一直放在楚家的保险库里,捐赠会前一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被毁掉了,大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沈晨光正好在那段时间上过楼。”
凡事只要发生过,必定会有蛛丝马迹可寻,原本只要仔细追查总能找到线索。
然而就在楚家被爆出诈捐门的当晚,楚家老宅失火,楚池渊被烧伤跌落下楼,所有的线索痕迹,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之前所捐赠的文物,为着故宫早先有过失窃案的教训,摆放出来供游客参观的物件儿,有许多都是复刻出来的赝品,珍品则由专人妥善保管。
能在这个过程中把真品偷换成赝品,让楚家百口莫辩,这幕后黑手必定是手眼通天之人,不可小觑。
哪怕警察查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依旧没有找到关键证据。
虽然过了这么久,当日的风波渐渐被人遗忘,但只有找到那件珍品龙袍的下落,揭开当年之事的真相,才能彻底洗清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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