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棠未察觉他眼神的变化,慢慢嚼起松软的面包。
“你说,会有来找我们吗?”他索性不靠着栏杆,目光似有似无的望向紧闭的大门。
明知是废话,他还是不忍说出口。
他很想……很想一直这样……
希望沈惊棠的世界只有他,但他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气氛冷了下来,顾南甫正要说些什么,吱呀声,他抬头扫视,有好几个老师。
纪荣荣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本一肚子的怨气,但见他们安然无恙,也跑过去,拍了拍顾南甫的肩膀,一把抱住了沈惊棠,两人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纪荣荣松开后,声音沙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事情被人传开了,沈惊棠和顾南甫一路上上遭受不少异样的眼神,顾南甫自是不在乎,但沈惊棠,是他牵连了进去。
他们被带到了政教处,小昌满脸怒色,但语气格外心平气和:“你们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不仅会让老师担心,还让父母忧心,啊……一点分寸也没有,算了,这事我还没上报年级主任,是看你们太年轻了,按附中校规,你们这种行为,是要被开除的。”
顾南甫始终低着头,小昌见他低头,语气也没那么冲,只是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你们的路,我们无法干涉你们今后走什么的路,我们不过是你们路上的一个向导而已,只是起到引导的作用。”
“嗯,我知道。”
小昌也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顾南甫的秉性,要真听进去了,也不会被他经常叫来办公室。
“行了,顾南甫休学几日……”小昌话未完,目光落在沈惊棠身上,之前他忙着教导顾南甫,差点忘了这还有一个人。
“至于……惊棠,你就先回去吧,对了,跟家里人打个电话,不要让他们担心。”
顾南甫空手回家,他好像不该这么意气用事的,但做了就没什么后悔的余地了。
哥哥已经出差了很多天,沈惊棠窝在沙发上,盯着眼前的小狗玩具出神,他伸出手,将小狗抱在了怀里。
可当晚,他便梦见两具一丝不挂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待梦醒时,他衣服湿透了,汗味加杂着浓郁的玫瑰香,并不好受,往洗手间走去。
他脱下内裤,当看到那团黏黏地东西后,羞红地别过脸。
正是凌晨一点,沈惊棠搓着裤子,他……他梦见……
一杯冰水下肚,寒意侵袭全身,这才多久啊……
他打开手机,夜猫子许多,班级群里清冷不已,而年级群里热闹非凡,这年级群不知何时进的,沈惊棠点了进去,是一个视频。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那个视频,去却看见了他终身难忘的画面。
视频是在远处拍的,但能隐约看到一个女生站在楼顶,屏幕被放大了,女生对着镜头笑了一声,是释怀,是遗憾。
她闭上了双眼,正纵身下跃,身后出现了几个人,手机的相素很好,所以沈惊棠能认出,那几个人附中的老师。
那个女生正是周落落!
他们说了什么,女生被她们拉了下来,后面看不到人影了,就在再次看到人影时,周落落披散着头发,狰狞地往反方向跑,就一秒,她从楼上跳了下来。
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环绕在整个房间,沈惊棠呼吸一滞,胸口被海水挤压着,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他只希望顾南甫没看到这个视频……
沈惊棠回想自己,他懊恼地低着头,他在想什么啊……周落落,沈惊棠呢喃一声,他关上手机,眼里竟有几分茫然。
他抿唇,整个身子缩在一起。
铃声响起,沈惊棠按下闹钟,接通了电话,是顾南甫打来的。
见一面?
沈惊棠拒绝了他,躲进了被里,他没脸去见顾南甫了。
他打开光遇,唯一的好友没有在线,他无趣起来,控制着角色乱走,他倒也没烦躁,过了几十分钟,就看到好友上线了。
楠:“今天没上课?”
沈惊棠说过自己是高中生,他打字回复,看到“又出新地图了,我带你去看看。”
沈惊棠:好。
跑图时,两人没什么交流。
楠:“心情不好?”
当看到这四个字时,沈惊棠一愣,他心情确实不怎么好,这有种让他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
沈惊棠没有立马回复,也有可能是他随口一问。
楠:“你不说,就是了。”
那边没有消息,沈惊棠有些失落,小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一小步,有人给他蜡烛。
他并不想再有好友,点了拒绝,可送蜡烛的人紧追不舍,就在接受时,楠挡在了他们两个之间。
楠:“啊,抱歉,刚才我这断网了,现在才连上。”
沈惊棠仍旧没回复,那个拿蜡烛的小人,许是看到他们两个交流,已经离开了。
他显然出神,缓缓打出没事。
沈惊棠心里好受了许多,起身,往窗外看去,人流如潮,每个人都擦肩而过,也许毫无交集的两条线,会在某种特定的机缘下,连接在一起。
他离开房间,来到客厅,停在一堵白墙面前,细看上面有一行黑字,细瘦端正,他摸了摸那行字,可他早已忘却那个人的模样,那个人的声音。
在他的世界里,他好像从未出现过,却又时时在。
沈惊棠坐上沙发,把玩着魔方。
一切都太迟了。
他目光沉沉,直到魔方恢复了原样,正如被打碎的花瓶,再次恢复原样。
可没有花瓶能够恢复原来光鲜亮丽,沈惊棠将魔方放回原处,他什么时候也同这魔方被人打乱了。
顾南甫在沈惊棠拒绝后,失落地坐在床上,眼前是五连胜的战绩,可他没有心思去理会。
此时,手机响起支付宝到账520元。
他陪玩了十多局,且每次都赢,后面二十块是多给的。
支付宝余额还有一千多,还要多久,他才能还清沈惊棠。
他决心去福利院看看那个孩子。
顾南甫简单收拾了一番,到了福利院,就被一群孩子给围住了,他们都好奇地望着这个到来的哥哥。
眼里是懵懂和纯真,院长和人谈完话,就往这边来。
见到顾南甫,院长格外亲切,“啊……今天怎么来了,我都没做好准备……”
上初中那会,学校组织去福利院做志愿,顾南甫并不想被那些烦人的小孩缠,一路上没什么好脸色,可到了福利院,他发现,小孩们都很乖巧,他们一见到他,就从口袋里拿出糖给他,甚至将自己的午餐给他吃。
顾南甫回忆过来,对院长说:“我就来看看。”
他们没什么多大的变化,无非就是长高了。顾南甫一眼瞧见了,躲在人群后边的小男孩。
男孩约莫十岁,生得极为漂亮,如同精致的洋娃娃,只是瘦骨嶙峋,脸色苍白,一脸憔悴和阴郁的模样,让人心生烦躁。
“白纪语。”顾南甫走过去,小孩们让出一条道,男孩没了人群的掩护,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周围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男孩似乎感到不适,低头捂着耳朵,大步往前跑。
顾南甫很是疑惑,去年都还是一个活泼小孩,抢着和他玩耍,现在又跑开了。
自己变化也不是很大,想也不可能是没有认出自己。
正疑惑之际,院长走了过来,没了先前的热情,顾南甫明显感受到悲哀,院长还是说出口:“这孩子,哎,也是命苦的很咧。”
她没说为什么,顾南甫也没追问。在院长的指引下,顾南甫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孩子,如今已白白净净,有了几分人的生气。
“你知道这孩子?”院长见他入神,忍不住问道。
顾南甫摇摇头,院长立刻会意,她也是听说这孩子的母亲,上帝保佑,院长叹气。
希望他野蛮生长,在新生的土壤上,开出一朵属于自己的胜利之花。
顾南甫转身,咬着奶瓶的孩子哭泣起来,在一旁的护工温柔地哄着孩子。纵使如此,孩子一如既往地哭着。
但这已无关他的事了,他头也没回的径直前行。
喝过院长泡的茶,顾南甫又去买了些糖果。这时,他的腿被人抱住。低头一看,是那个躲着他的男孩。
男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哥……哥哥,给……给你……”
顾南甫弯身,几粒糖被男孩放在手心,是果糖。
糖不知放了多久了,里面都快要融化了了,顾南甫放进自己的口袋,摸摸他的头,“谢谢你。”
男孩将头埋得更深,稍后,愧疚地退开几步,“本……本来,是有大白兔奶糖的。”但是被他们抢走了。
顾南甫才逐渐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躲着自己了,他语气温和:“苹果味的,我很喜欢。”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约定,小男孩竟真的记到了现在。
而他早忘了。
顾南甫剥开了糖纸,苹果味从舌尖蔓延,口里充斥着酸甜的味道。“对哥这么好,今晚给你加鸡腿。”
他本打算看完男孩就走,可现在,还挺好玩的。
这可能是顾南甫第一次下厨房,院长担心地询问着他,看是否需要帮忙。
因为他看上去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别无两样,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院长猜错了,顾南甫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做饭。
倒会生疏,顾南甫心想,他已经有会没进厨房了,一直在吃面包,或者是在李卓母亲那蹭一顿。
“阿母,你看着,等会我做出的你一定会喜欢。”顾南甫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切着胡萝卜,说是机器也不为过,每根切成条的胡萝卜全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院长见他熟练的模样,愣是震惊一会,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她见他熟练,没什么好讲的,就离开了厨房。
看来,厨艺这东西还在。
东西是他自己买的,也没必要节省着做。不少小孩从后边探进脑袋,看来是闻着香味顺过来了。
顾南甫见他们馋得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给为首的孩子一碗已经剥好的麻小,“去分给他们吧。”为首的孩子得令,将门带上,分给朋友们。
夜晚,操场上放了一条又长又宽的板凳,孩子们围在一起,顾南甫心满意足地站在一旁,院长玩笑似地说:“你一来,就给他们做饭,我瞧着色味俱全,那些厨师都自愧不如,要是可以,我都想要你来当厨师,不过也太屈才了。想想吧……”
顾南甫嗯了一声,“以后有时间一定来。”他很喜欢这些孩子,他们眼中的澄澈,一想到这个,他叹息一声。
“好,你也别干站着,和他们一起吃吧。”院长也去盛饭,等过来的时候,没见顾南甫的身影。
这么大的人,她也没去操心,去后厨夹了点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顾南甫扫了眼在场的孩子,始终没有看到白纪语那个孩子。他想起,那时候,所有的孩子成群结队地吃饭,只有他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里。
果然,他在游乐园。
顾南甫走过去,小男孩手上拿着扫把,正低头扫着地上的落叶,微弱的灯光照在他惨白的脸色,许是听到脚步声,他往后退了几步,依旧低着头,“对……对不起……我……我马上就扫掉……”
“白纪语?”
男孩听见熟悉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扫把,小跑过来“是……是哥哥……”
“对,怎么不去吃饭呢?”顾南甫神色温柔,捡起地上的扫把,“我帮你扫,你先去吃饭。”
男孩不情愿,和他抢起扫把。在顾南甫的力气压制下,小男孩也放弃抵抗,弱弱道:“好,好吧……”
大晚上的扫什么叶子呢,顾南甫不明白,但还是将落叶扫成一堆。
院长执意让顾南甫留下过夜,但顾南甫委婉拒绝,他倒是想留下,这算是他第二个家了。
原本已是睡觉的时间,小孩子都出来,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送别他。
顾南甫没收,只是收了白纪语给的大白兔奶糖,那是白纪语最爱吃的了。
“哥哥,下次你什么时候来?”白纪语趁他回头的功夫,跑到了他面前。
“下次?”
顾南甫逗他:“不会有下次了。”
哪知白纪语一听,急得眼泪夺眶而出,“可……可是……我喜欢哥哥,我想要哥哥来看……看看我”后面三个字,许是没了底气,说得很轻。
他没成想,只是逗逗他,就哭成这样。只能安慰道:“好,一放暑假就来看你。所以,别哭了,男孩子哭像什么话呀。”他用纸擦去眼尾的泪水。
“那……那哥哥,再见!”他不舍地转身,顾南甫盯着他回到院长那处,便转身离去。
他身子疲惫,倒不想睡觉,沿着河岸走了几圈,月光隐没乳色云层,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路灯还孤零零地照着,那躺在长椅上的人,不知看向哪里,污浊地双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停在了一家店前,店家招手让他进来。不比外头的寒冷,里面开着空调,他坐在破椅上,一会,女人给他倒杯温水。
“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在家,在这里闲逛,说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姐?”
顾南甫知道,她存心是来看笑话的。可这次,她倒没有追问下去,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天黑了,姐可不留你过夜,快回去吧。”
“呀,你屁股都没做热,我就要你回去,真是罪过,这样,要不在坐会再回去。不过,我可不白让你待的,一百块不过分吧?”
顾南甫识趣的走了,女人朝他了个媚眼,烟才刚点燃,“帅哥,下次再来哦~”
声控灯已经熄灭了,一群男人从小巷子里出来,往女人那走去,满嘴污秽言语,还邪笑着看了顾南甫一眼。
这漆黑的巷子里,只剩下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臭骂声,至此,又是一片寂静。
女人披着大衣,又点燃一根烟,盯着顾南甫离去的方向,良久,她自嘲似地笑了几声。
顾南甫摸索着钥匙,身上没有,应该是落在福利院了。他靠着门,整个身子滑落下来,睡在哪都是一样的。
他手里握着几粒糖,各种口味的都有,他摊开手心,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他随便拿了一颗剥掉,含在嘴里,是酸的的,很酸很酸……
他苦涩地望向外边,又咬了一粒糖,怎么都是酸的啊……
顾南甫不敢睡太沉,明天指不定被当成尸体处理了。等他睁开眼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他是不会去福利院拿钥匙了,只能再去配一把了。
配钥匙的店不是很远,顾南甫将钥匙的照片给他看了看,店家摇着头说现在没有这种钥匙了。
他只能去找另一家店,结果都是没有。这钥匙又不是什么稀缺物,怎么就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店,顾南甫拿着新买的钥匙,肉疼不已,这都可以抵他一顿早餐的钱了。
他随便买了点吃的填饱肚子,打算睡个回笼觉。
“南哥!”
顾南甫转头一看,这人过分的熟悉,是小胖,怎么又碰见他了。
他正入神,小胖就笑嘻嘻地左瞧右瞧,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至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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