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因为是梦境，沈墨彦感受不到寒冷。

灰暗的夜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足下的积雪足足有一尺多深。

这里不是沈墨彦的梦境，是顾沉渊的。

“怪物！都是你这个怪物，你怎么不去死？！”

昏暗的房间很潮湿，小孩被女人拿棍子狠狠地打得缩成一团，却一声不吭。

沈墨彦寻声而去，看见衣不蔽体的小孩，额头处生着黑色的角，那双紫色的眸子满眼都是惧怕和不甘。

那女人眉眼间和顾沉渊有些像，气急败坏地把棍子扔到了一边，起身舀了一瓢水泼在了他身上。

顾沉渊是书中的主角不假，但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泼妇就是主角的亲生母亲——陈瑶

他的母亲是个极其狠辣的女子，从小被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被妖强上了生下了一颗蛋，顾沉渊破壳而出。

自幼混有妖族血脉的顾沉渊被视为怪物，陈瑶因为生下他也被赶了出来，还险些丧命。

原书中对于这些事情只是草草几笔带过，只说陈瑶因为恨他的这个儿子，所以一直虐待他，直到后来有一天，顾沉渊因为血脉而现出了原型，陈瑶被生生吓死了。

而如今的梦境，是顾沉渊痛苦的回忆。

沈墨彦想去抱抱这可怜的孩子，然而手却穿过了他，只能虚虚地搂着他，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用。

顾沉渊冻得发抖，浑身是伤，骨头也断了不少，头上的角也断了一根。

“沉渊……”

沈墨彦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无尽的心痛和不舍，但他知道顾沉渊看不见，也摸不着，他来这里并没有什么鸟用。

顾沉渊大概率不会死在梦境里，但是重温这些痛苦的回忆和再经历了一遍没有什么区别。

“沉渊，振作起来啊……”

经过几番沈墨彦无法阻止的折磨，画面一转，顾沉渊长大了些，流浪在街头，整日被当做异类驱赶。

人族见他怀着妖族的血脉，纷纷躲得远远的，就连下山的小修士都盘算着挖他的内丹。

妖族见他怀着人族的血脉，纷纷鄙夷不屑，遇到心不好的还会被折磨一番。

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整日的折磨，画面一直到他被人贩子卖给了青楼。

“来人，喂药，老娘就不信了，这小崽子能有多硬？！”

顾沉渊被强制地喂了一碗药，没多久便抽搐起来，极其难受的咬着舌头。

这时的他，还不过十岁。

幼小的顾沉渊又蜷成一团，沈墨彦只能以灵魂的状态抱着他。

沈墨彦发现身体越来越透明，一阵头疼，画面转到了万道宗。

身体还是这具身体，但是此时不受控制，脚下踩着筠寒飞速地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

一身洁白的衣袍，近乎完美的容貌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谪仙一般的男人进了青楼。

老鸨都惊了，长成这样什么姑娘公子泡不到？来她这里不会是砸场子的吧？！

惊讶归惊讶，手上的活还得继续。

“下一件卖品，各位看看这长相，这漂亮的眼珠子，起拍价一百两！”

只见老鸨手下红绸一掀，顾沉渊被包装得满是脂粉，穿着一件惹人喜爱的红色肚兜，脚上锁着细细的银链，关在笼子里。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迫摆出来一副幼女被强迫了一样的姿态，眼中只余痛苦不堪。

忽然间一道灵力打了过去，笼子几乎粉碎。

沈墨彦上前脱去披风把小孩裹住抱了起来。

小孩显然是没有见过威力这么强大的灵力，吓得缩成一团，被沈墨彦抱起时也只有恐惧。

身体不受沈墨彦的控制，他知道这是陷入了梦境，但是梦境都是回忆，所以……这是顾沉渊的梦境，但是也是他的梦境。

原来……早在顾沉渊这么小的时候，他们就见过了。

“这个人，本座带走了。”

元婴期的威压，即使在场有修士，也不敢上去说什么。

顾沉渊懵懵地被抱走了，到了万道宗。

一直到忘情殿，把空气都烘地暖和了些，沈墨彦才把人放下。

沈墨彦上前想把他脚上的链子解了，小男孩害怕地抓着披风往后缩。

“乖。”

沈墨彦说话有些清冷，显然没什么用，便上去把人拽了过来，一记灵力把银链捻得粉碎。

顾沉渊抓着披风，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沈墨彦笑了笑，从一旁拿了盘糕点喂他。

顾沉渊先是害怕，到后来也慢慢接受了，水灵灵的紫色眼睛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叫师尊。”

顾沉渊怯懦地开口，声音带着小孩子独有的软糯：“师……师尊。”

“乖~”

沈墨彦都有些惊讶他自己说话时的宠溺。

顾沉渊吃了糕点，缩在披风里睡着了。

沈墨彦给人简单擦了擦，换了身弟子服，安置在了他寝殿的床上睡觉。

顾沉渊醒来时没见到人，又慌了，第一次感到这种失落的感觉，眼里水汪汪地。

“醒了？沉渊。”

顾沉渊失而复得地看着沈墨彦，上前抱住了他。

“师……尊。”

“为师在。”

“师，师尊。”

“为师在。”

“师尊。”

“我在。”

“师尊……”

“嗯……”

沈墨彦抱着顾沉渊去了余笙那里。

“伤得不轻 ，这药每日一碗，得喝一月。”

余笙拿着几包药材递给沈墨彦，顿了顿，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捡徒弟了？”

“我与他有一段师徒缘分。”

余笙白了一眼，道：“说得好像你会算命一样，冰块脸。”

沈墨彦道也懒得反驳，提着药带顾沉渊回去了。

沈墨彦教顾沉渊读书写字，为人处事，带着他在万道宗四处闲逛，让他死寂的眼神中充满了光。

直到一年后的这天……

“顾沉渊啊……唯一的徒弟呢。”

顾沉渊感觉今天的师尊有些反常，但是还是那个人倒是毋庸置疑。

“师尊！”

顾沉渊冲上去抱住沈墨彦，却被厌恶地推开了。

“师尊……”

沈墨彦看着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顾沉渊，眼中满是嫉恶。

“呵——！你过得倒是不错……但是，凭什么？！”

“师尊，是弟子哪里做错了吗？”

“错了啊，哪里都是错的。”沈墨彦眯了眯眼，厉声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