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启五年,炎夏。
夏日六伏天,晴空之上艳阳高照,连续几日的高温不退丝毫。
各宫都在制备着冰块避暑,但作用甚微。
御书房的冷气很足,伺候的宫人却跪了一地。
身着玄色轻衫的少年斜倚于榻,发丝轻束,几缕垂落肩前,手中轻抚着一管紫毫,目光却凝视着那冰盒中升腾的寒气,似有所思。
眼前的景象宁静而唯美,让人难以想象,这位坐于御书房中的少年皇帝,不久前还曾怒火中烧。
摄政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夜陌寒对孤本书籍的偏爱,于是连日来,不断地将御书房中的珍贵书籍搬走,一箱又一箱。
这些书籍,是夜陌寒费尽心思搜集而来的,每一本都是他心血的结晶。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舍与痛惜,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陛下,摄政王驾到。”守门的小太监未经通传,便慌张地闯入,气喘吁吁地禀报。
他一副遇到鬼的样子,声音中带着颤音,双腿也止不住地发抖。
夜陌寒手中的笔尖微顿,眉头轻蹙,那一抹稚气未脱的面庞,因这细微的表情而更添生动。
他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波动,却仍难掩那一丝隐怒:“又来了,传他进来。朕倒要瞧瞧,他此次又要搬走何物。”
他坐起身来,将手中的笔轻轻搁置一旁。目光转向那小太监,只见他双腿颤抖,几乎无法迈步。
夜陌寒心中涌起一股不耐烦,冷冷地踹了小太监一脚,同时扶额叹道:"还不快去,瞧你那点出息……”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传来了那既熟悉又令人头疼的声音。
来人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臣未得传报便擅自进宫,只因心中对陛下的思念难以抑制。陛下,您为何这般动怒?还请保重龙体。"
门扉轻启,步入一男子,身姿挺拔如松。其五官精致,宛若天工开物,俊朗非凡。
面庞之上,一抹不经意的浅笑,既带着几分不羁,又透着暖意。
一身暗紫色长袍将他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为他的气质更增添了一分邪魅。
夜陌寒遣退了下人,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两人无言。
燥热使得外面的蝉不知躲到了哪里去乘凉,听不到一点蝉鸣,御书房里的俩人互相盯着对方,不说话。
夜陌寒盯了面前的人一会儿,怔忪,忽地又回神。
他的唇角渐渐勾勒出一抹讽刺,清澈的男音打破宁静:“爱卿,今日的衣服……甚美!”
墨殊的眸光低了低,他装作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还露出一声意味不明笑:“哦?皇上觉得不错?这可是臣为此次见皇上特地制的。”
夜陌寒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眼中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爱卿此次来又是为了何事?”
“臣……”
还不等墨殊再说什么,就被打断。
少年挥挥手。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看着他缓缓开口:"爱卿,朕的怒气并非无的放矢。若是你借书有借有还便罢,可你这一借便没了踪迹。"
接着又说说:“爱卿的私产早已富可敌国,什么是你拿不到手的。”
墨殊就静静听着他说。
“这皇朝只要你动动手,朕可以随时拱手相让,可朕的这些真迹就是朕的命,爱卿你可懂?”
墨殊不语,但眼神中含笑。
他环顾御书房内的摆设,除了书桌上一些奏折和文房四宝之外,书架上还堆着几十卷名画和一些孤本的名篇。
不远处的单架之上还有一些瓷器,仅仅这些东西显得御书房特别空旷。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陛下,臣只是借阅几本孤本,以解心中之渴。难道陛下连这点雅兴也不肯满足臣吗?"
夜陌寒无奈。
“不过……陛下此次可就把臣的目的想错了,”墨殊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臣此次是有正事相商。”
夜陌寒听到这句话后,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墨殊转过身对着夜陌寒,歉意地笑了笑:“皇上,臣相信您不会这么小气,孤本只是借臣几日,以解臣心中饥渴。”
夜陌寒语塞,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墨殊步至夜陌寒之侧,龙涎香氛扑鼻而来,他稳了稳心神,启唇:“臣此次前来,是和您商议林县郊外出现匪患之事。”
匪患,有这事儿?
夜陌寒心头产生了一些疑问,眉眼微微动了动,不解道:“林县怎么会出现匪患?”
夜陌寒的左手托着腮,胳膊肘抵着桌子,一边说着,一边另一只手在奏折用红笔批注着。
墨殊的目光定定投向他,看他的样子只觉得他稚气未脱有些可爱,连说话的声音中也带了若隐若无的笑意:
“嗯—去年我们便在周边地区布建了情报网络,好及时了解江湖上的势力动向,以便提前作出应对。”
“就在近日,有一批人在林县购买大量的粮食对外说是商队,可情报站派人跟踪,这批人进了林县郊外的舟山中。”
墨殊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
“林县此地社会结构复杂,治安难度及其大,并且前不久流入不少流民加之舟山这个地方地形复杂,极易豢养土匪,臣怀疑这批所谓的商队恐怕是土匪。”
“林县此地虽说距离皇城较远,可也实属富饶,就算有流民进入,他们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成为土匪啊。”夜陌寒的直觉告诉他其中一定有事。
“怕是怕这土匪的突然出现是别有用心。”墨殊神情专注,目光移到窗外的竹子上。
阳光透过横纵交错的竹叶缝隙,在地上投出斑斑驳驳的光亮,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雪白的猫咪打破了那一片宁静,在树荫下打着滚。
墨殊收回了目光:“臣请求皇上准臣去调查此事。”
夜陌寒站了起来,来回走了走,思索了片刻:“好,但是朕有个条件。”
墨殊盯着他,默不作言。
夜陌寒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尽管心中忐忑,他还是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吟,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朕……也想去。"
墨殊,身经百战的摄政王,耳力何其敏锐,怎可能错过这细微的请求。
他微微前倾,似是未听真切,却带着一丝玩味,故作疑惑地问:"陛下刚刚说了什么?"
夜陌寒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作为皇帝的自豪与自信,声音也随之放大,清晰而坚定地重复了自己的请求:"朕说,朕也想去。"
墨殊站在那里,他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仿佛只需一眼,便能洞悉人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在夜陌寒的心上:"陛下说的什么?臣,未,没,听,清。"
夜陌寒听到他这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怒气从心中升起。
他那双原本清澈无瑕的眼睛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突然变得深沉。
说话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明显的怨气在其中:“朕知朕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没资格和你谈条件。”
墨殊刚想反驳,不想前者接着说:“以你在康启的威信,你要这天下,不过是信手拈来,何不直接砍了我的脑袋,坐上我座下的位置。让我做傀儡皇帝……实属多此一举。”
他从来没想到夜陌寒心中会这么想。
其实他也不是贪心想要那个位置,更不是想要这易破的天下。
他要的很简单,但必须通过这种手段得到……
夜陌寒自顾自地继续说:“朕只是未曾看过宫外的世界,很好奇。若不是你,朕此时只是个闲散王爷……”
夜陌寒卖弄着可怜,却未察觉,墨殊早已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隐藏的复杂情绪。
忽然,夜陌寒的余光瞥见墨殊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墨殊便向他靠近。
夜陌寒本就站在书架前,墨殊的突然靠近让他吃了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去。
"哐"的一声,他的背撞上了书架的棱角,眼眶瞬间泛起了湿润。
虽然是木制的书架角,不会造成伤害,但对于自幼金枝玉叶的他来说,这样的撞击仍让他感到不适。
墨殊的脚步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怎么了?可是撞疼了?"
但他并未停下脚步,直到与夜陌寒几乎贴身,低下头,轻声在夜陌寒耳边低语:"可需臣帮您揉揉?"
夜陌寒强忍着心中的羞耻,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对于墨殊的提议,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不……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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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