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色甲壳虫停在肖战家楼下绿化带旁，王一博坐进副驾驶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扭头看向身边的omega父亲：“小爸，又换新发色了？”

“嗯！怎么样好看吗？”彦珂忽然雀跃起来，他扒拉开头顶的镜子，看自己在车灯照耀下暗紫色的头发，依旧年轻的脸庞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真不愧是我儿子，你大爸第一眼就没看出来，不行，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他根本就是对我不上心，等我回家再骂他一顿！”

“小爸。”王一博满脸黑线，没敢接那句话，扶额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嗯？不是你哭哭唧唧地求小爸来帮你哄人的吗？”彦珂双手离开方向盘抱在胸前，神色认真地观察王一博，右手做出数字六的手势：“我给肖战发了这个数的红包他都没收，啵啵崽崽，你这回麻烦大了。”

发六位数是因为平台只能发六位数，彦珂原本想转一百万过去，发现那个社交平台很拉跨地最多只能转二十万，他就先发了二十万，然后借机告诉肖战，王一博离开是被自己叫走的，是他来给肖战出气了。

“他睡着了，应该还没看见。”

“他没睡啊，他回消息了。”

王一博霎时懵圈抬头，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肖战并不是睡了，肖战只是不想见他，在他声嘶力竭说了爱他之后。

彦柯看儿子的表情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咬着指甲紧急想了个办法：“这样吧，你把他卡号给我，我再给他多转点表示咱们的诚意。”

“小爸，这件事……不是钱的问题。”

王一博浑身无力靠在椅背上，他方才下楼时没拿伞，在细雨中走了一段路，身上的风衣就又是湿漉漉的了，那是肖战的风衣，上面还有肖战的味道，掺着清新的茉莉香的洗衣液味儿。

他先是沉默一会儿，然后在悲伤中理清头绪，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跟彦珂说了一遍，从几年前的告白夜开始。

原来三年的时间抛去工作，仅仅他们两个人之间能说的故事这么简短，绝大篇幅都是肖战生病后发生的事，三年的时间，他却只记得那些平淡日子里周而复始的三缄其口。

他尽可能地以一个客观的角度叙述，说着说着心口又开始难受梗塞，他极力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还是避免不了的难受。

“我们今天上午吵架了。”王一博喉咙发干：“他很伤心，我追出去，我说我爱他，我告诉他了，他还是生气，他不愿意见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准备要去做手术，我不知道。”

彦珂神色越发严肃，他听着听着，伸手给王一博递了张纸巾，王一博很诧异，忽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在父亲面前落下泪了。

“小爸，他觉得是我故意的，故意不爱他还对他好，故意让他觉得是他欠我的。”王一博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现在我说我爱他，他不信。”

王一博擦不干净眼泪，他哽咽着问父亲：“他好像不相信我了，怎么办？我怎么办？”

“别说是他，我也不信。”

彦珂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眼前落泪，难免苦涩心酸，听完这样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任何能让王一博缓和情绪的话，他才是真正的旁观者。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故事里有多少个人色彩和替你自己辩解的说辞，但是作为omega，我也不能理解，你所说的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你爱他吗？”

彦珂正对上王一博的眼睛，不给王一博任何退让的机会，就像小时候王一博犯了错，彦珂就一定要跟他探究到底，到底根源是什么，是什么样的想法会让他犯下那种错，他的音色是那样温柔，脸上也没有怒意，但是他让王一博无路可退。

“他很爱你，王一博，我听完你的故事，觉得很感动，因为他很爱你，我很心疼他。”

彦珂毫不留情地温柔质问：“但是你在干什么？这几年你干什么了？你哭什么？这段感情里你没受过任何委屈，小爸不明白你哭什么？你哭你的不幸？哭你扭扭捏捏又不肯放开手吗？”

王一博只是麻木的流泪和摇头，这段时间或晴或雨的夜晚，肖战失眠他也失眠，自从知道肖战生病，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把自己无数次打成死结又解开，他知道肖战有意识地躲离他，可他没有办法。

他想跟肖战像从前那样做最合拍的搭档，最心有灵犀的知己，彼此独一无二的珍贵存在，他永远可以在前面冲锋陷阵，一回头就能看到肖战站在他身后。

“你不该感到委屈，爱你是他的不幸。”

彦珂说了他一句，然后不经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刚进来的消息，他盯着屏幕整一分钟，很难不受到触动，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机举到王一博面前给王一博看：“王一博，你个臭小子！你真应该好好被肖战扇一巴掌，或者被他捅一刀我都不会拦着。”

手机页面上是肖战刚发来的消息，肖战说：

——叔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误会的来龙去脉，但这件事一博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伯父真的生气了，那是我们作为晚辈的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让您跟伯父担心了，你们如果已经见到一博，希望能心平气和听他说，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动手。

王一博一字一句读完，看着肖战隐藏在礼貌得体下的担心，紧握着手机终于掩面哭泣。

陷入爱里都是败兵，没有人能放开爱人的手举起旌旗取胜，他们从承认爱的那一刻就已经向对方缴械投降，谁爱的更深，谁败得更狠，肖战败给他了，他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小爸，我……我是爱他，怎么办？我怎么办？”

“这时候谁也不可能相信你说的爱他，不要问我你怎么办，你想怎么办？”

“对不起。”王一博又一次道歉：“他不想理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觉得你以前不爱他？能跟我说说吗？”

“我……咳……是我觉得，我之前对他好像从来没有情动。”

彦柯这时候不得不分神，心想傻儿子你都为了那个omega哭成这个狗样儿了你说你不情动，他情绪激动地问：“什么是情动？你跟我说说，你想象中的情动是什么样儿的？还是你对别人情动过？”

“没有。”王一博低声摇头：“从来没有。”

“你听到他生病，你担心他吗？”

王一博点头。

“你知道他过年无处可归，你心疼他吗？”

王一博回想最近的一次，那天在车上肖战吃着橘子笑着说往事，点了点头。

“你有过什么时候想亲他抱他或者标记他吗？”

王一博眯着眼睛回想了好一会儿，他的心在一瞬间被扔上天际又重重落回，心跳声一刹那震耳发聩，他像是患有某种情感认知障碍后知后觉。

他说：“有，今天他哭了，他很伤心，他从来没哭过，我不想让他哭，想抱抱他，我想亲他，让他不要那样，他避开了。”

“那你说什么是情动？你为他考虑周全，为他铺平道路，你为了让他一展宏图情愿离开Sm，他没有家人你就离开我跑去陪他过年，他生病哪一次不是你陪他去医院，你担心他心疼他，你到底要什么样的情动？”

“我……”王一博有些头脑发热：“小爸，是，是我的问题。”

彦珂点头说对，下一刻启动车辆，因为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没系安全带，系统不断发出警示音。

王一博慌乱之中把安全带系上先止住警报：“小爸，去哪儿？”

彦珂踩下油门之前告诉王一博：“我要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我不能接受我儿子天生这么渣，你一定是有心理原因，我带你去做检查。”

“不行！现在不行！”王一博严词拒绝：“我现在不能离开！小爸！不能走！”

彦珂不动，王一博就自己伸手，强硬的把钥匙拧上了。

“王一博，你现在在我面前深情没有用啊，你在我面前这样有什么用？”

熊熊烈火燎原，彦珂站在火中也像春风，他把王一博心中的火焰越吹越大：“你如果不是我儿子，你现在已经被我请下车了。”

彦柯说完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试图冷静分析，孩子在感情里乱的一团糟他不能再乱。

其实从这段故事里，他不仅听出了王一博的问题，也听出了肖战的试探和极端，肖战在逼王一博，不管是不让王一博见他还是其他，甚至是去医院，肖战一直在逼着王一博在感情中前进。

包括现在，他对王一博视而不见，都是在逼王一博。

肖战迫切地想要让王一博在极短的时间里认清爱意，还想让王一博在爱里像他一样放低自己，他想确保王一博心甘情愿并且让王一博百分百确定能够跟他一辈子走下去。

可能肖战真的觉得再也拖不了了，但是这不是好办法。

彦柯见过肖战很多次，知道肖战是一个非常骄傲从不低头的omega，肖战漂亮非池中物，原本能展翅高飞，是王一博用爱拷牢了他，尽管如此，他仍然在爱里高傲。

肖战从不示弱，王一博说，他从来没哭过，他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弱者，或许这也是王一博分不清爱意的缘由，肖战不肯放下的高傲使感情变成了博弈。

他不得不认可，肖战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omega，在这场博弈里，肖战最终胜利了。

“你现在告诉我，如果这一刻，没有他的病症，不是为了治病，你想标记他吗？”

“我想。”王一博说：“从始至终，从来不是他欠我什么，是我想，我对他好，我心甘情愿的。”

“那好，我们都冷静点。”彦柯终归不忍心：“小爸帮你，我们解决问题，都冷静点儿，小爸帮你求他原谅，但是我们不要逼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