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王一博垂着头进门时，肖战正站在玄关处换鞋，他手上拎着大衣，身上还穿着那套浅蓝色的睡衣，看王一博突然回来了不由得愣了愣神。

“要去哪儿？”王一博哑着嗓子问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此时已经快要肿成了核桃，他脸颊泛红，头发上是细碎的水汽：“外面在下雨，你要出门吗？”

“伯父他……动手了吗？”肖战的声音听起来比王一博还要哑，憔悴的神色跟王一博的狼狈比起来有过而不无极：“打你了吗？”

“没有。”王一博眼眶发热，他小心翼翼问：“你是准备要去找我吗？”

肖战摇了摇头，把右脚上已经穿好的那只鞋蹬掉，大衣扔在玄关的沙发凳上，转身要回屋里去。

他给彦柯发消息后的那几秒，屏幕上方明明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可彦柯一直没有回复，肖战担心王一博真的会挨打，坐着躺着都不安心，实在是心如火烧，才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情况。

他累的不行，精力透支得厉害，走回卧室的步子都有些沉重，王一博脱掉身上潮湿的风衣跟肖战的大衣放在一起，然后快走两步，不由分说把人从身后拦腰抱起来了。

肖战猝不及防双脚离地，下意识攥住王一博胸前的衣服布料，目光慌张看向王一博。

这当然不是王一博第一次抱他，以前大多是他喝多了，或者病得昏沉，王一博会先试着把他背起来，如果他摊成没骨头的烂泥，王一博怕他趴不稳，就会把他抱起来。

来不及让王一博放他下来，他就被稳稳地放在自己的床上了，王一博的手掌抵在他的额头上，他从那袖口闻到一股烟味儿，王一博刚才上来之前，在楼下抽烟了。

“你发烧了肖战。”王一博凝视肖战五秒，忽然站直，左右看了看，找到肖战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我不确定你现在能不能轻易喝退烧药，我需要用你的手机联系一下你的那位主治医生，可以吗？”

肖战想说我自己来，他手指动了动，最终点了下头。

王一博找到季医生的聊天框，不看聊天记录，直接拨通电话过去，礼貌地道歉过后才表明肖战的情况。

“是的，他上午淋了雨，家里有备用的退烧药，好的待会儿我拍给您看一下，打扰您了。”

王一博隔一会儿应答一句，肖战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看着王一博，忽然四目相对，王一博问他：“肖战，季医生问，明天的手术还安排吗？”

肖战心里一顿，他短暂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王一博问他这个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呼吸急促无法思考。

就在他短暂宕机的空隙里，他听见王一博将手机贴在耳边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解决，谢谢。”

空气中纷飞的尘埃在光影中出现，肖战盯着光线中浮动的星星点点，彻底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他头晕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这将近两个小时里，王一博下去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一博肿起来的双眼暗示他这一趟一定不同寻常，王一博的父亲也绝不会因为撤职的事儿把王一博教训成这样。

“王一博？”肖战终于按捺不住问：“你怎么了？”

王一博在床边坐下，卧室窗帘没有打开，肖战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不清王一博的神色，王一博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久到肖战有些犯困。

“肖战。”王一博的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融进尘埃里：“虽然你现在需要休息，但是我，我还是想说一句。”

他说：“肖战，对不起，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大约是病中格外脆弱，肖战的鼻头一酸，他不愿意再一次在王一博面前哭出来，紧忙拿被子捂住了脸。

他的声音在被子底下发闷：“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他诸多，王一博记忆力很好，他在心里把自己的错事一一罗列，他做的时候竟然不觉得那些都是错的。

他知道肖战又哭了，他又开始苦涩：“肖战，我是混蛋，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很多。”

肖战依然坚持问他：“王一博，你说，对不起我什么？”

王一博回想起今天肖战说过的话，彦柯说过的话，他把自己颠倒过来，像罪愆加身的罪犯在教皇面前写忏悔录，此时肖战就是他的教皇。

“你说得对，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我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我坚持的那些守则屁都不是，小爸说我在爱里扭曲，说我该去看心理医生，我是该去看一看，等你好了我就去，我会去的，但是我现在不能离开你。”

“肖战，我没资格撤你的职，我很担心你，但是我不该以这种方式逼你见我，我以为……我以为你躲着我是你任性，又气你不为自己身体着想。”

“但是现在，我也被撤职了，我没有任何工作要做，我只需要陪你，我在这里陪你。”

“我以为我不爱你，那是我窝囊混账，自从知道你生病，我每天晚上都失眠，我在想，如果我标记你以后，我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我把未来设想过很多遍，好的坏的都想了，我却缩头缩尾怕这怕那，一步都不敢迈，但是肖战，我对你好，真的不是让你觉得欠我，肖战，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觉得欠我，我不想看你难过，你……你不信也没关系。”

“我……”王一博还在陈述他的罪状，越说越窒息：“肖战，我错在这么些年，一次都没有给过你回应，我把你的爱当成日常当成理所应当，更认不清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肖战，我能反省，我是个十足的混账。”

“我现在知道我爱你是什么了，你对我重要是我爱你，心疼你是我爱你，担心你是我爱你，不想看你哭是我爱你，管着你是我爱你，随叫随到的联系是我爱你，我现在想抱你，也是我爱你。”

“肖战，我知道了，我爱你，你不要哭。”

“你现在不原谅我，没关系，但是，肖战，你能不能……”王一博停顿了一下，肖战听见了他的哽咽声：“能不能再给我一次，给我一次感受爱你的机会。”

肖战默默听着，此刻他心里有一场海啸，浪涛卷着风暴。

他何尝不感到窒息，他爱王一博比王一博爱他早，最起码三年前他告白时，那时的王一博还不爱他，这三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事，除去工作大都稀松平常，稀松平常的陪伴和并肩作战。

就连他，在这三年里都坚持高傲地没再说过爱意。

那天凌晨四点，他在王一博的客房里醒来，一个人抱着布偶猫想了很多，他下定决心逼一逼王一博，他想让王一博说爱他，然后心甘情愿跟他标记，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喜欢快刀斩乱麻，所以很容易极端。

他没想到这一刻的王一博会说出这么多话，他不知道王一博的父亲跟他聊什么了，包括一些他觉得不需要跟他道歉的事，他还听见王一博哭了。

他终于把被子拉下来，满脸是泪的模样呈现在王一博面前。他也把王一博的泪水看了个精光。

“别，别说了。”肖战制止：“别说了，先别说了。”

“肖战，你现在不原谅我，没关系，但是不要难过了。你还爱我的话，就看我爱你，好吗？”

彦柯告诫，这时候不要逼着肖战做决定，肖战受的委屈不是他天生就该受的，是罪魁祸首王一博给的，王一博吃点苦头也没什么。

王一博用床头的纸巾擦了擦肖战的泪，然后扭开头擦了擦自己的，他努力重新冷静。

“我得去找药，肖战，你现在很烫，如果季医生说药不可以，我可能要去一趟医院，我很快回来，你先睡，等我喊你，好吗？”

肖战没说话，他点了点头，随即侧身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