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王一博在深夜寂静里眺望远处高楼林立，城市灯光星星点点看不清晰，他指尖夹着烟，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这是京城的十一月。

他刚才做了个怪诞的梦，梦里飞机穿透云层，偌大的机舱里只有他和肖战两个人，肖战原本坐在他身边，可恍惚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肖战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机舱尽头走去。

他抬手想握住肖战的手，却只握住了他身上衬衫丝滑的衣绸，肖战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跟他说：“一博，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肖战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抽出自己的衣摆往前走，他瞬间心悸起来，立刻起身去追。

可是，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机舱像是永远都走不完，肖战在前面走着，他奋起直追跑的飞快也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肖战走到机舱尽头，像空中的云雾一样消散了。

飞机依旧在飞行，可是机舱里只剩他自己。

他抱着头缩在原地，想哭喊却没有声音。

醒来时肖战就睡在他身旁，安静得像只猫咪，他才终于魂归心脏，粗重地换了口气。

再然后他就睡不着了，梦里的感觉像是真实存在过，梦里的惶恐和无措使他神经紧绷冷汗淋淋。

他轻慢地坐起身，到二楼阳台上拆开一包烟。

一地都是烟头，天应该快要亮了。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肖战的声音，王一博下意识先把指尖的烟熄灭：“对不起，我有点失眠，出来抽根烟。”

肖战看着地上那一片，猜不出王一博已经在寒风里坐了多久，他没说什么，转身进屋套上外套，拿了两瓶酒出来，当啷一声放在阳台的桌子上，王一博的脚还在桌子上面搭着，见状赶忙放下来了。

肖战开门见山：“喝酒。”

“肖战……”

从那天淋过雨到现在，肖战已经断断续续低烧两三天，白天退烧夜里又烫起来，王一博心焦不已，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季医生说是因为免疫力太差，顶多一个星期就能痊愈，让他们不必太焦虑。

可肖战不舒服，唇色总是白的，白得王一博心慌。

他想找个机会跟肖战说，肖战，让我标记你吧，可是无数次他想开口，直视着肖战的眼睛他又悔悟改了注意，他知道自己应该问，肖战，我能标记你吗。

但是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颓丧状态，根本不适合这时候彻底标记，肖战还在生病，身体也承受不住。

“你睡前吃了退烧药，别喝酒了。”

肖战装听不见，直接打开酒塞，倒了一杯放在王一博面前，另一杯给自己：“你到底喝不喝？”

王一博看着肖战隐隐不悦的神色，没再扭捏，端起酒杯跟肖战碰了一下：“喝。”

这三天来，除了第一天的坦诚，他们两个人好像一直也没说上什么话，肖战过得浑浑噩噩，王一博又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表达。

他心里知道要好好照顾他，别的什么也不装不下。

果然，过往的铺垫让现在板上钉钉，轰轰烈烈不能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都不是能热烈起来的人。

火山喷发一样度过爆发期，生活就再次沉寂了。

唯一的改变是，从前在他们之间挥之不去的透明隔膜，终于被王一博亲手捅破。

他们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王一博。”肖战的领导惯性使他在所有领域都擅长主导，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说来听听，刚才抽烟那会儿，你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梦。”王一博喝酒没肖战那么猛。他总是慢慢地喝，因此每次肖战醉了他都清醒着。

他风轻云淡地说：“在想如果梦是真的，我现在在干什么。”

肖战被这夜风吹得很舒服，这几天总是发热的额头和脸颊逐渐感受到凉意侵袭，他在这凉意里双眼无比清明。

“什么梦？”

“梦见我们在飞机上，你说你要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以后真的没有你，我会是什么样的。”

肖战把杯子递到唇边遮掩神情，余光撇到一地的烟头，烟烬早在风里失去踪迹，这一刻几乎在他眼前化了形，还有王一博指尖夹着的影影绰绰的光影。

他在心里为自己叹息，叹一遇到王一博就变得没出息。

他很轻很轻得说：“不会。”

“什么？”

“如果你需要，不会没有我。”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过去总比现在更值得沉溺，意识不到当时的生动，要等时间消逝，等过往蒙尘，等到以上帝视角看过去，能把那些完整的情绪一览无余，等到从前种种变成梦呓，他们或许坐在阳台上抽着烟，也可能是喝酒碰着杯，才越发地感知到那些细枝末节里的可歌可颂。

原来没多稀罕的事情，没有一击致命的疯狂和热烈，年年有凤，风吹年年，那些不需要言明的默契在苦尽甘来的日子里被雕刻成了徽章佩戴在肩上，那是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迹象。

最艰难苦涩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王一博，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了。

王一博再也忍不住，他鼻尖眼睑酸得要命，猛地把杯中酒喝完，踢开自己坐着的椅子，上前一步把肖战拽起来死死抱进怀里。

“肖战。”王一博从前根本不明白，谢谢你和我爱你为什么总放在一起，爱里好像不需要有谢谢，难道不赘余吗？但是他现在很想这么跟肖战说，疯狂地想：“肖战，肖战。”

他一遍一遍喊着肖战的名字，没说谢谢也没说爱，他抱着肖战的时候下巴放在肖战的肩膀上，扭头贴着肖战的耳朵说。

“肖战，我能亲你吗？”

踏碎过往的所有好与坏，收好所有的欣喜与迷茫，把一切岁月走过的痕迹都裱上相框挂在墙上，过去和现在一样珍贵，未来也要携手同往。

他们在天光初亮时亲吻。

爱与谢意在他们紧贴着的胸膛间澎湃徜徉。

我最喜欢的一章，听着婚礼进行曲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