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是真没想到，他和肖战交了心，好不容易摈弃前嫌重修旧好，居然是这样的光景。

他自问见识过肖战真正的性情，和上一世差异很大，可以说是完完全全两个人，没关系，他可以适应，可以迁就，只要肖战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好。只是没想到肖战本来的脾气原来这么差吗？

王一博苦口婆心。

“不成，你毒还没清干净，现下不能吃甜的，葱姜蒜也不行，辣的就更不能吃了，肉也不能多吃。”

肖战每日吃的荤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牛羊鸭肉不能吃，虾蟹不能吃，可以少量吃些鹿肉，鹿血，鸽子肉。肖战一连喝了一个月清炖乳鸽汤，喝得一闻到那味儿就想吐，再也不肯动家禽，现在就想吃点红烧大肉，酱肘子，可王一博就是不肯，死活不肯。

肖战很不识好人心。

“不就吃你几块红烧肉，外头现成买的也就十几文钱一盘。”

王一博被怼地脑子嗡嗡直响。

“是，你花十几文吃一盘红烧肉，三十两一碗药就全白喝，你糟蹋，你可劲儿糟蹋。”

肖战一听“三十两”就不说话了，拨着碗里的清炒竹笋直叹气。

这阵子王一博算是把肖战的真实性子摸透了。

他就是个贪吃鬼，从来就没亏过自己的肚子，每顿饭都要有大荤，相反青菜之类是不肯吃的，上一世王一博还要跟他谈条件，吃一碟清炒毛豆能换一只太湖进贡的碗口大螃蟹，肖战才肯勉强吃几颗菜叶子。

这家伙还是个守财奴。

上一世肖战配了管家钥匙后，第一个月府里的开销就骤减了近一半。先是缩减了府里的吃穿用例，原先府里的菜都是上林苑所产，是专供皇家的农场，有四千多顷地，栽各种时令菜，豢养各类家禽畜，当然价钱也是外头的数倍甚至十几倍，肖战管家后便让采买小厮去菜市街买菜和肉，瓜果点心去正明斋采买，茶叶就翻出库房里往年送官员送的人情礼，若陈了就重新炒一遍，光吃食这一项就省下了三百五十两银子。

王一博城外庄子还有一千两百亩的地，一年光地租能收上来九万两。肖战见账本上外头雇的长工一年要八两银子，一年也就那么四五个月是收成季节，也就是另外大半年这些长工是闲着的，便辞退了大半，将府里和庄子上的家生子派去帮佣，又省下二百多两。

王一博有世袭王位，有赏赐，手里还有不少铺子和田产，手里银钱是很富余的。

肖战管了三年账，在不削减月例的前提下愣是省下了近十万两，过年时府里每个奴仆都拿到了一封大红包，因而对肖战更是赞不绝口，心服口服。

王一博之前也被表象蒙蔽，只当他品行好，勤俭持家。如今他看出来了，肖战就是单纯的抠。

原先每日一碗的药肖战极不爱喝，苦得舌头根都麻，偷偷倒掉过好几回，可自从知道这药三十两银子一碗后再没倒过，每天自觉地捏着鼻子，脸皱成包子样往里灌。

肖战之前还签了借据，他在八王府就当“借住”，连药带吃穿用度三个月欠下了五千两，肖战摁完手印后整个人都是蔫儿的，自从和王一博又好上后便总惦记那份借据，话里话外试探着这笔银子能不能一笔勾销。王一博也很好说话。

“也行，看在咱俩这些年的情分，本王给你折个价，三千两。”

彼时肖战还枕在王一博的臂弯里，两人刚刚坦诚相见，王一博不久前还忘情地亲吻他的侧颈，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将他揉进怀里。肖战原以为将王一博哄高兴了一切都好说，谁知自己卖了大半个时辰的力，还是要还钱。

更可恶的是今时不同往日。

为了将来能顺利去江南养老，他现在和王一博在一块儿是没见光的，府里也就老管家和几个信得过的心腹知道，夜里睡一觉还得防着外人知道。

对外只说误判了，肖战并非刺客，给了他在府里行动自由的权利。管家大权却不能再给了，没有这管家权，让他上哪儿去弄这三千两银子？

肖战越想越憋闷，刚才还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现下听说还要还钱，脸当时就垮下来了。

“咱俩的情分就值两千两啊？”

王一博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掀开一点被子上下打量着肖战，捏捏他的腰，又摸摸他的手。

“嗯，你说得在理，那就…”

肖战眼睛一亮。

“免了？”

王一博一盆冷水浇下去。

“再减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肖战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翻身起来找出单衣正要披上，被王一博一把拽回被窝。

“怎么了？”

肖战面无表情地挣开王一博的手。

“我去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差事可以做，扫大街倒泔水都行，得早日还您钱不是？”

说罢又要起来，被王一博按下了。

“回来。”

肖战索性在被子里跟只小猪一样拱啊拱的穿好衣服，再一翻身下床开始找鞋子，被王一博再次拽了回来。

“跟你开玩笑呢。”

肖战表情缓和了些。

但他还是低估了王一博的毒舌。

“凭咱俩的情分，怎么着也值四千两。这样，明日本王重新拟张借据，只用还一千两，一年内还清，你看如何？”

如何？我看很不如何！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肖战开始怀疑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重生这一遭。

这辈子偷偷摸摸地和人睡觉也就算了，管家权没有也不提了，怎么还倒欠了几千两银子呢？！

他挂起个批脸，王一博反倒心情不错，悠哉悠哉地拍着被子里那一坨，一副“本王已经让你占了天大便宜”的得意表情继续和肖战吵嘴。

“别生气了，若是别人在本王府里住这几个月，按这样的吃穿用度花销，怎么着也得还个八千两，你只用还一千两，还不高兴？”

肖战将头闷得更严实了，王一博扒了半天没扒开，用了内力，扯开了，故意问。

“本王明晚还宿在这里，可行？”

肖战微笑着凑到王一博耳朵边，气沉丹田，猛地一声狮子吼。

“不！行！”

他是真的生气了，第二天王一博都觉得耳朵似乎嗡嗡的。

老管家叫了两声见王爷都没搭理，不得不提高声音。

“王爷？”

王一博抠抠耳朵。

“嗯？”

“肖公子问能不能给他安排个活计，什么活儿都行，一个月…”

老管家欲言又止。

王一博修了个院子养着肖战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肖战在府里身份特殊，说不好听些，就像那落了灰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一切全凭王爷的意思。肖战大清早跑来问能不能安排个活儿，他已经很为难了，可肖战下一句嘀咕话让老管家彻底无语了。

“一个月一百两银子的话，那十个月不就能还清了？”

老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月多少？”

肖战抿着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

“一百两。”

… …凭良心说，就算是王爷的枕边人也不能这么抢钱。

王一博听完乐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一个月一百两，他是真敢要啊，府里一等侍卫一年的例钱也就十五两。

他这么笑，老管家反而看不透王爷的意思了。

“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王一博乐够了，想起早上还在跟自己闹别扭不肯喝鱼片粥的小白眼狼，语气也格外温柔了一些。

“你去告诉他，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