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我要见她一面。”

肖战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提出要求。

王一博恍若未闻，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口。

眼尾轻扬，被拒绝的肖战也并没有太在意，他心里更想搞清楚胡人的事儿。

那位和胡人勾结的野心勃勃之辈，会是大皇子吗？

如果是他。

那让李英儿有身孕的人也是他吗？

致人身孕，再毫不顾忌地送到他跟前，嚣张的风格倒和他很是相似……

肖战思索着这仅有的丁点儿线索，盲猜朝中目前的局势，不一会儿又回想起王一博小臂上那个狰狞的伤口。

那个伤口着实有点儿深，肖战几乎能想象弯刀猝不及防地狠狠地砍下，王一博无可奈何只能用小臂格挡的惊险场景。

或者他们都该庆幸伤口只是出现在小臂上，若是伤在别的地方……

匕首滑入手心，肖战摩挲着鞘上繁复华丽的纹理，眸光深沉黝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王一博的身手，还有……”

那个胡人当真该死。

太子妃的确快临产了。

肚子大大地挺着，身子却十分瘦弱。

独居在这这个封闭的小院，她一个人守着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吸食她的生命，一点点儿越长越大，直至现在，随时可能出生。

出生。

真的可以出生吗？

这个私通的孽种，这个她报复肖战意外结出的恶果。

她当真要生下这个孩子吗？

她的孩子。

当真能顺利出生吗？

“夫人，快进屋吧，这儿也太晒了。”照顾他的吴阿婆提着膳盒进门，见她站在院门口立刻道。

这是个十分热心肠的阿婆，贫穷却开朗，辛苦却又努力。

她有着李英儿从未见过的那种蓬勃生命力，只是几根不起眼的银钗让她原本无法继续的生活有了一点点好转，她立刻就能精神抖擞起来，对李英儿也是感恩戴德，体贴良多。

抚摸自己尖尖的肚子，李英儿开口道，“阿婆，我最近总是心绪不宁。”

“大约是快生了吧。”吴阿婆看一眼她的肚子，笑着道，“看起来像个小子呢。”

李英儿，“……”

长睫低垂，她声音也恹恹的，“阿婆，东街梨花巷有个广明堂，您可否帮我跑一趟，向里面一位姓郑的大夫要个应急保命的方子。”

吴阿婆有些迟疑，“啊，这……”

里外私通，这可是之前那位大人明令禁止的事。

大颗的泪珠滑落，李英儿拉着吴阿婆的手苦求，“阿婆，我只是，有点儿害怕，我觉得，我可能生不下来了。”

她还是不能生下这个孩子，拖到临产也是一样。

这个孽种，她不能再留了。

听闻李英儿早产的时候王一博还在换药。

伤口太深，即便已过去半个多月看起来仍十分触目，吴峪帮他包扎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只是眉心紧锁，十分烦躁不悦的模样。

不用想吴峪也知道他是为什么烦躁。

自那日被肖战猜出了几分外界情势，又听他提起太子妃生产之事，王一博至今没再没去见过肖战。

吴峪有时候很想提醒自家小将军一句，若是真得看李英儿那么不顺眼，不如索性处理掉她。

一个废太子的废太子妃，怀着一个并不让人期待的废太子长子，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也只会让人觉得大松口气，没人会追查的。

可王一博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即使人都捏在他手里，即使他三番五次地用李英儿威胁过肖战，即使他看她那么那么的不顺眼，他都没有真得考虑过对她动手。

甚至听到有人来报太子妃早产加难产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慌。

那是肖战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她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意外，王一博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肖战。

还未包扎完的纱布直接打了个结，王一博快步往李英儿的院子里去，边走边吩咐吴峪，“先把别院之前预备好的几个接生婆婆全都叫过去，张大夫也叫过去待命。”

他不懂女子生产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但看报信人的神情也知大概是不太好了。

一路疾行进了李英儿居住的小院儿，刚进门就闻到了股明显刺鼻的血腥味，和女人低声不断的持续哀鸣。

那哀鸣实在悲怆，如孤雁将死，如离群索兽。

王一博脚步一颤，站在院门前,忽然便不敢往前去了。

这院子平日除了李英儿便只一个吴阿婆，如今李英儿生产，吴阿婆一人心惊胆战地在里面忙活，出来换水时才发现王一博的到来，立刻扑上去跪下。

“大人！大人快叫个大夫来吧！夫人一直在出血，怕是要不好了啊！”

不好了？

有多不好？

王一博不敢深想。

“大夫马上就到，你快进去伺候。”吴峪在一旁呵斥。

王一博却开始思考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李英儿要不好了，他要不要告诉肖战？

如果事不可为，真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要告诉肖战，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吗？

稳婆很快到了。

几人一起进去，没多会儿又为难地出来。

王一博没心思听她们诉苦，只将张大夫又指了进去。

张大夫进去，过了好一会儿也出来复命，“大人，产妇月份不足又遇血崩，情况属实凶险，我已给她施了针助她生产，但到底能不能撑下去，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听天由命吗？

这不是王一博想要的结果。

眼尾压低，过多的眼白压过瞳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冷冽，王一博直接问，“她会死吗？”

张大夫，“……”

无声便是最好的回答。

王一博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问，“孩子呢？”

“孩子尚在夫人腹中，若是夫人出事，孩子约莫是生不下来的。”张大夫腰垂得更低。

“妇人生产都这样，鬼门关走一道，也是小将军控制不了的事。”吴峪劝道。

他其实不懂小将军为什么这么在意李英儿的生死。

若她活着，便会一直占据着肖战的正妃之位，再有肖战的长子在手，小将军拿什么和她争？

死了才是正好。

王一博却显然不这样觉得。

抬步走到正门前，他推门而入。

屋内的血腥气更重，王一博没往里间走，只站在外间李英儿能听到他说话的位置，“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让你去见殿下。”

李英儿已经痛到没有知觉，听闻此言只‘呵呵’地嗤笑了几声。

她并不想见殿下。

生活走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谁也不想见了。

世上总有因果报应。

她为了报复肖战的冷酷无情，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清白。

她要堕掉这个孩子，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越不甘心，输得越多。

她已经输无可输，是时候离开了…

悲怆的哀鸣戛然而止。

整个小院安安静静，没有人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前太子妃李英儿一尸两命，魂归香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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