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却之后，他便找上师尊，询问起了他有关于狐族的事情。

　　姬凉辰的声音很淡，撑着头，懒散地道：“你想了解什么？”

　　他的眼神也很淡，静静地看着郭若玉，好像只要他问，他就回答。

　　郭若玉屏住了呼吸，最后才在对方那双黑到发紫的眼睛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道：“我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您真的……”

　　——杀了那养育您数十年的家族吗？

　　师尊懒点了头，道：“是他们抛弃我在先。”

　　“嗯……”

　　郭若玉松了一口气，他的嘴角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像是在无声地说师尊果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可紧接着，这抹笑就在嘴角这样静静的，如同被静止一般地定了下去。

　　他的师尊道：“不过他们是为了我好。”

　　6.

　　姬凉辰的前半生颇有几分波折。

　　他生来是六尾紫皮，据说有能分辨善恶、食之祥瑞的能力，因而在他真正成长之前，过的都是十分滋润的生活。

　　他所有的一切的改变，都是在自己丧失了圣子之位后。

　　那一年，狐族更迭，大战爆发，他从原本的祥瑞之狐，变成了灾厄之狐，被狐族视作灾祸地赶出狐族，落进了敌人的手里，受了五年的屈辱，后才被顾璟洛救出去，他也因此认识了对方。

　　“我之所以成为圣子，就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能听清别人内心的话，判断他们是善是恶，可自很早很早之前，我的内心就不澄澈了，也因此，我听不到了他们说话。”

　　姬凉辰坐直身子，任由墨发倾泻而下，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淡：“失去了价值，我就被赶出了狐族，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上天送来的牺牲品罢了。

　　“这个事情，是我在第一次被折辱的时候知道的，所以那个时候起，我就非常地憎恶狐族。我想，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要将他们抽筋扒骨，让他们体验一下我的痛苦。

　　“所以我就这么做了，但是很可笑的就是，他们所做的一切——我说的是抛弃我，是为了让我能够活着。

　　“他们可能觉得我会心软吧，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我把我想做的都给做了，只是到了最后，我发现他们的反应跟我想的截然不同罢了。

　　“他们就是很平淡的，像我现在跟你讲话这样平淡的，被我杀死了，好像一点也不痛，也没有反抗。

　　“他们说，他们是来赎罪的。

　　“我问他们，赎什么罪？

　　“他们说，赎上天之罪。

　　“我生来就是要死的，从出生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唯有痛苦，才能够让我活下去。”

　　他轻笑：“只有我足够痛苦，我才能够活着。你说，可不可笑。”

　　他微微颔首，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说，可不可笑。”

　　郭若玉根本不知怎么回答地张了张口。他也许是想说话的，只是开口的那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到了最后，他只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您生来就是要死的？

　　姬凉辰脸上没什么波澜：“我生来，便是这世人的一道眼泪。”

　　他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