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林殊承学的是昆曲。

　　程宣青十四岁来到他家的时候，林殊承还没有辍学去上职高。

　　那一年，心里的压抑跟学业上的压力压得林殊承喘不上气，学习一滑再滑。

　　正值高一，老师一遍遍地叮嘱跟抱有的期待，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

　　在那短短的半年里，他想到过不止一次地去死，但最终，在他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到家里，看到父亲跟程嫂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的时候，他还是将想法止住了。

　　他不甘。

　　4.

　　去上学的那天似乎开春了。

　　林殊承拉着行李箱走在前头。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磕磕碰碰，最后被一颗石子缠住，猛地顿了一下。他没有拿稳，行李箱脱手，程宣青连忙将其捡了起来。

　　程宣青把行李箱自然地拉在身后，说：“哥，走吧。”

　　林殊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直到他走到自己身侧才开始走路，闷闷地说：“我今年多大了？”

　　程宣青侧脸着看向他，笑眯眯地说：“才十七岁呢，还有一年就要职高毕业转高专了。”

　　林殊承沉默，许久，他抬头看了眼天边的太阳，说：“这样啊，可是偶尔总感觉自己有些迟钝。”

　　程宣青轻声：“只是哥哥压力太大了而已。”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轮子咕噜噜地地上转悠，最后一次停步，程宣青说：“哥，学校到了。”

　　林殊承接过了他拉的温热的行李箱的拉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5.

　　上职高后住了校，林殊承每周五下午回一次家，周天下午返校。

　　怪异感不减反增。

　　6.

　　周五，程宣青围着一条蓝色的围巾，来接林殊承放学。

　　林殊承从校门走出来，来到他跟前，戴上程宣青给他的毛茸茸的帽子，戴着手套的手掌揣在兜里，到底是开口了：“你不去上学吗？”

　　程宣青的动作轻轻一顿，“放学了，哥。”

　　林殊承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双暖和的鞋走在雪地上，发出结实的沙沙声。林殊承沉默了下，说：“不应该是春天吗？”

　　程宣青轻轻地叹了口气，“哥，又到冬天了。”

　　林殊承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吐出一口寒气，自顾自的：“你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吧，打算去哪里？”

　　“去学戏。”

　　林殊承一愣。

　　“学什么戏？”

　　“昆曲。”

　　程宣青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恬静而柔软，“像哥哥一样。”

　　……

　　回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电视开着，茶几上放了水果、零食跟啤酒。

　　林殊承脱下自己的帽子放在衣帽钩上，往沙发上坐下，拿着遥控器开始看电视。

　　电视上的内容百无聊赖，他的手指放在遥控器的某一个按钮上，一下下地按动着。

　　屋里大概开了暖气，焦躁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林殊承的手指用力地点在按钮上，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拉过他的手，把遥控器拿走，焦躁感瞬间消失。

　　“哔——”

　　电视黑屏。

　　程宣青揉了揉因为电视音太大而震到痛的耳朵，手里端着一只药碗，递给林殊承，“哥，该喝药了。”

　　林殊承的脸上有着一瞬间的空白，他抬头，看着程宣青手里的那只药碗。碗里装着黑色的中药，晃悠悠的，看着有些恶心。

　　他生涩开口：“为什么要喝药？”

　　程宣青轻声：“哥，你生病了。”

　　林殊承茫然：“我生了什么病？”

　　程宣青的声音仍旧很轻：“治疗你身体的，喝了它可以睡好觉。”

　　“那我什么时候会好？”

　　“快了，哥。”

　　林殊承抿唇，最终是把药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