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办公，半个月没见傅融。他说买了果脯给我吃。我不信，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倒也不必把你的副官想得那么坏。”梳高马尾的心纸君抖了抖，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的问题吗？但凡你那账本里少记一些我的开支…...”

“谁的开支？”

“…………广陵王的，广陵王府的开支…

“你知道就好。”

呵呵，又吃瘪了，不过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反正傅融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会记下我爱吃的口味、四处给我寻来收好、又在厨房实验许久得

出配方…这些事，他向来一笔带过，好像本就该这么做似的。

但没什么是应该的，尤其身处乱世之中。他帮我算账我付他工钱，可他的这份心意，也能同白金币五铢钱画上等号吗？

我问过他是不是需要支付额外的薪资。他说不用，都记在账本里，以后再问我讨。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呢？是你准备离开绣衣楼的某天吗？

那时候是初春，广陵还很冷，我看着傅融呼出来的白气渐渐消失，他的鼻子被冻得有一点红。

我趁他不注意，脱了皮手套，将冰凉的双手贴到他脸上说：“那你得在广陵王没落之前讨哦，逾期不候！”

傅融没生气，只是将我的冰手拿下来，放到他手里去捂：“尚是春寒料峭时，殿下需注意保暖。”

又糊弄过去了。

他的手比我的大了一圈，将我的手紧紧裹住。

千燥，温暖，和他的人一样。

很快手就变得暖和。

如果人心也这么容易暖起来就好了。我望向府院里栽植的梅树，此时花期将尽，嶙峋的枝条上只缀着零星的红。好歹有几片绿叶长出来，那便还能等下一年霜雪傲寒梅。

结果回来之后又被绊住，没来得及去尝傅融留给我的果脯。

作为广陵王的例行应酬，我穿戴齐全去赴约。

酒桌上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都好僵硬，一层层的礼服套上去，连喜怒哀乐也有规定。为生存，为名利，早就没有真心了。

生逢乱世，总要舍弃一些东西。我要舍弃，傅融也要舍弃。

他会舍弃什么？

我醉眼朦胧地出了门，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利落身影果然从墙角现身了。

“明知道自己酒量一般，怎么还饮这么多？”高马尾数落我。

今晚的月还挺亮，照着他的紫眸一闪一闪，星星似的，我就盯着他的眼睛看。

“醉鬼。”傅融被看得不自在，千脆将东倒西歪的我背起来“带你回家，记得付我加班费。”

自从和他说了在广陵王没落之前讨报酬后，傅融就很少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记进账册。

他现在直接问我要钱。好像在证明什么，又好像在隐藏什么。

不过现在我醉了，哪管什么弯弯绕！

于是我搂住傅融的脖子，朝他耳朵吹气：“喜欢小狗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那我只喜欢狗，不喜欢人，怎么办？”哼，都这时候了这家伙也不让让我。

“……汪”我咬住傅融泛红的耳尖“再说话就扣工资。”

傅融背着女孩。她好轻，一片云似的，好像随时都要飘走。可她肩上的担子又那么重，齐齐压过来，逼得云要下雨。

但他知道广陵王不会哭，于是抬头望了望天，有泪滴在他脸颊上。是一场春雨悄然而至。

傅融加快了脚步。

“有些活一定只能趁不清醒的吋候讲......傅融，你说，这究竟是懦弱，还是勇敢…………”原来她没有睡着，只是伏在傅融背上喃喃自语“好想任性一次呀。”

我又何尝不想任性一次呢？傅融在心里说。

但广陵王府已经到了。傅融脚程够快，细雨只微微浸湿两人的衣衫。

灯一盏盏亮起来，傅副官将他的主公送入寝殿。

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摸了摸唇，柔软的触感令他记忆犹新。

原来吻起来也像一朵云。他想。

第二日我在剧烈的头痛中艰难起床梳洗。倒不是我有多勤奋，只是那果脯是真的想尝一尝。

最后还是将积压公务处理了才溜去南账房。

傅融总是在这里，知道我是来吃东西的，他就从别处端来了一盘点心。桃脯、杏脯，还有几块荷花酥。

见我盯着荷花酥看，傅融咳嗽一声：“那是我前两天看见新摊子里卖的最好的….”

清甜酥脆，入口唇齿生香，怪不得卖得好。

就是傅融演技差了点。两天前的荷花酥，怎么馅儿还是热的呢。